“怎么了二姐。”
“苒苒......”
对方声音嘶哑,透着疲惫,好似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再是漂亮大过天的轻纵娇小姐。
“到底怎么了?”秦佳苒握紧手机,心口宛如被突如其来的黑雾笼罩着,闷沉沉。
“爸爸出车祸了.......医生说.....也许永远醒不过来,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就算醒过来,也没了腿。爷爷知道消息后,当场就昏过去了。”
那时,秦佳苒没有说话,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宿舍里,看着窗帘外金色的日光,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耳朵嗡了一阵,划过冗长的白噪音,紧接着是耳鸣,什么也听不见。
“怎么会出车祸.......”
“不知道,爸爸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浑浑噩噩的,又喜欢一个人开车出去,也不带司机,我和伟伟有时候喊他,他也像没听见一样。听陈秘说,他很多次都自言自语,是不是他作了恶事。我和伟伟都觉得,是他开车的时候恍了神,才会撞上货车。”
宠爱的女儿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妻子其实一直恨他,对一个从出生起就顺风顺水的男人来说,不亚于一场劫,遭此一劫,很难说不是报应。
可报应也是因果,有因才有果。
秦佳苒心头涌上悲凉,手脚冰冰凉凉,但灵魂深处又涌起一种阴暗的痛快,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这的的确确是她真实的情绪。
她仰起头,看着宿舍掉着白皮的天花板,眼角划过一丝温热。
妈妈,你在天上看着,那些欺负你的人,如今都有了报应,你高不高兴?
她忽然想到慧星大师说的那句话:人生的善与恶,一念之差,一念之择,便是两种结局。
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有报应。
倘若秦世辉当年没有做那桩恶事,没有强迫她母亲,没有生下她这个野种,没有对李梦岚如此不忠不贞,没有把整个家庭弄得一团糟,是不是一切就是另一种结局?
但人生只有一次,不会重启,也不会给人后悔的余地。
“好,我知道了,二姐。”秦佳苒指尖抹掉那滴不知为何而流的泪,声音平静。
秦佳茜也安静了片刻,才缓缓问:“你要回来看一看吗?”
“不了,二姐姐。我不回来了。”
“好。不回来也好。现在家里乱糟糟的,你别趟浑水。”秦佳茜忽然间泪如雨下,在得知父亲出事后,她不知为何,居然都没有如此难过。
在秦公馆的每一个孩子,谁不是畸形的呢?谁又是真的天真呢?
挂断电话后,秦佳苒又一个在宿舍里坐了片刻,这才起身。从宿舍出来,是一条冗长的走廊,尽头连着一扇玻璃窗,高高挂在墙上。
金色的,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中穿过,把那一小块地方照得亮堂堂。
秦佳苒笑了笑,抱着书,转头离开,朝真正的阳光下走去。
正如校长对她的祝福语——
前途似锦,未来光明。
往事沉暗不可追,但她朝着光明走去。
-
毕业的一切手续都料理好,回到谢园,秦佳苒以为可以彻底放松一段日子,哪知道她进入到比高考还要恐怖的日子。
易思龄完全把秦佳苒当成了谢园未来的女主人来培养,不仅给秦佳苒请了三位顶尖的美院教授,加强她的专业,又为她量身定制了艺术投资类课程,历史文学课程,时尚课程,金融课程,还请了专业的时尚造型师,身体管理教练,除了这些,每周还有两节品酒课,两节茶艺课,和四节外教课,一对一加强英语口语。
易思龄把课程表发给秦佳苒后,秦佳苒几l乎当场晕倒。
“夫人,这些我都要学?”
“嗯哼。”
易思龄笑容端庄又甜美,“虽然很艰苦,但我和几l个妹妹当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还有锦珠锦琦。”
易思龄痛恨秦公馆糟蹋这样好的苗子,她已经迫不及待想欣赏秦佳苒在各种光鲜亮丽的场合中成为焦点的模样了。
秦佳苒听到艰苦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她认真严肃问:“这个品酒课是?”
“喝酒,各种酒,家里的酒窖随你喝。”
“啊.....那艺术投资是?”
“嗯,就是老师给你梳理一些艺术投资的知识,然后带你去各个拍卖场,你喜欢什么觉得什么有潜力增值,就拍回来,当然,账单算在谢琮月头上。”
“那时尚课?”
“逛街,买,看秀,然后每年陪我去巴黎时装周扫货。”易思龄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
秦佳苒呆了,觉得自己和贵妇不在同一频道,这也叫艰苦???
很快,秦佳苒就迎来第一堂品酒课,易思龄怕她认生,还特意拉了谢锦珠来陪太子妃读书。
两人在听完老师讲课后就溜去了谢家的酒窖,偌大的酒窖,统共三层,几l乎是秦公馆的四倍大,老师课件里介绍的所有名酒都能在这里找到,甚至是更完美的年份,更不为世面所熟知的特别版本。
秦佳苒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一尊白玉象,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数不清的酒,谢锦珠比她胆子大多了,滑开玻璃柜门,挑挑拣拣,搭梯子拿了最顶上的三瓶红酒,45年的罗曼尼康帝黑皮诺,04年的来自加州纳帕谷的顶级赤珠霞,以及47年来自白马酒庄的特供,这是比82年拉菲更传奇也更难得的一支常胜将军,葡萄酒拍卖记录的天价保持者。
秦佳苒深吸气,握紧手心,心脏像小鼓在捶,“我们一下子喝这么多,会不会不好啊?”
这几l瓶酒都被主人藏在最高处,想必是极为珍藏的。
谢锦珠摆摆手,“没事儿,到时候我哥说谁开的,你说你开的,那就万事大吉,ok的!包在我身上!”
秦佳苒:“...............”
敢情这到底是包在谁身上啊......
说时迟那时快,锦珠已经把红酒从盒子里拿出来,拆掉繁复的包装,拿开酒器旋了进去,一点一点把木塞拔出来。
都是年份久远的红酒,橡木塞也旧,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弄出来,随着“嘣”一声,红酒接触氧气,散发出一股稀有而沉敛的芳香。
谢锦珠有些兴奋,她瞄大哥的这几l瓶宝贝酒好几l年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偷走,现在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她真是恨不得把头埋起来偷笑。
可怜秦佳苒傻乎乎的,还不知道状况。
红酒顺着天鹅颈的瓶口倒进醒酒器,依葫芦画瓢,谢锦珠直接三开。一时间酒窖里散发着各种酒香,有花香,咖啡香,烟熏香,水果香,木香.....交织成一张馥郁的网,把两人罩进去。
红酒被封闭在酒瓶里,香气被单宁包裹,酒会紧闭,随着醒酒的过程,氧气不断深入,丹宁散开,香气更浓郁,更完美地逸出来。
以上是秦佳苒今天在课上学到的,如今实践,学习效果自然更好。
秦佳苒“哇”了一声,“好香啊!比白兰地香好多!”
谢锦珠挑眉:“那是!今晚不醉不归!”
“耶!不醉不归!”
秦佳苒和谢锦珠碰杯,宝石红的液体流入喉管,带来绵滑的口感,余味残留在口腔中每一寸,宛如一条长河,蜿蜒不息。
“Ruby!我想到一个好方法,不如我们把几l种酒混在一起,说不定是全新的味道!”谢锦珠喝得半醉,脑中灵光一闪,突发奇想。
秦佳苒也醉醺醺的,哪有不依的道理,“好好好!这个方法好!”
“我们就是创意品酒达人!”
单瓶价值百万以上的红酒,每一瓶拎出来都要被酒客们顶礼膜拜,如今,被两个不懂酒的女孩混在一起,香味交缠,越发浓烈,缠人。
喝醉几l乎是毋庸置疑。
“我跟你说Ruby!我哥真的不要太爱!你知道吗,你离开的那段时间,他、他都不吃饭......饿着自己呢!”谢锦珠歪七扭八地倒在地毯上,纤纤玉指抓握着酒杯。
为了情调,酒窖里放着性感的blue。
秦佳苒把脸搁在膝盖上,面容酡红,发烫,膝盖都泛起粉色,眼睛成了一对朦胧的星子,她打了个酒嗝:“嗝——我也好爱他呀......”
“够了啊啊啊我是单身狗!!”
“你必须再喝一杯,我不管!”
“好啦…喝就喝…”
-
谢琮月晚上十二点才从公司加班结束,回到谢园已是凌晨一点,问佣人秦佳苒在哪,佣人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说少奶奶和二小姐在酒窖上品酒课。
谢琮月看了眼腕表,“凌晨一点,还在上课?”
佣人:“二小姐说是课后巩固......”
谢琮月面容沉冷,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连穿了一整日的西服也没换,径直赶去了酒窖。
还没有下楼,就闻到地下室飘来醉人的酒香。
不祥的预感顿时成真。
谢琮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快速迈步走下楼梯,经过品酒厅,来到酒窖,眼前的场景足够他铭记一生。
他珍藏的三支宝贝,打算婚礼时拿出来宴客的排面,如今七零八碎地散落在地毯上,两个女孩浑身都喝粉了,喝嗨了,躺在地毯上,正在那傻乎乎的笑。
秦佳苒还沉醉在摇摇晃晃的世界里,冷不丁见面前出现一道黑影,阴沉沉地压住她。
“秦佳苒,你可以啊,背着我喝这么多,不怕喝吐?”谢琮月蹲下来,两指嵌住她下颌,细致打量。
醉醺醺的模样,眼波迷离,流转在他身上,轻而易举就能勾人。
“呜.....”
秦佳苒被捏得不太舒服,要挣脱,细细的两道眉蹙起,顺势呼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她梦呓般喃喃自语。
谢琮月当即皱紧眉头,几l乎要捂住鼻子,这到底喝了多少?
暖色灯芒之下,他眼眸愈发暗沉,工作的疲惫被一扫而空,肌肉都绷起,“秦佳苒,回去再收拾你。”
“好凶,你怎么比谢琮月还要凶。”秦佳苒不满地嘟囔。
谢琮月:“........”
敢情她不知道他是谁?
“不过你好帅,和他一样帅.....”
谢琮月明明没有喝酒,但身体燥得跟喝酒了似的,肌肉,喉结,太阳穴,心跳,每一处都如此意乱情迷。
“那是我帅,还是他帅。”谢琮月托起她即将滑下去的下巴,看着她迷离的眼。
“你。”她软软哝。
谢琮月气笑了,狠狠扯松领带,“很好。”
他站起来,吩咐佣人,“把这家伙扛去房间。”他指了指同样瘫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谢锦珠。
随后俯身,把秦佳苒打横抱起,强势地搂在怀里。
秦佳苒不懂自己如何突然离地,下意识要勾住什么东西,手臂就这样攀上来谢琮月的颈,“不可以抱我.....我有男朋友了.....”
谢琮月又被她气笑,笑出声,沉沉地看着她:“你有男朋友还主动搂我?”
秦佳苒的大脑被酒精麻痹,几l乎是一团乱麻,但身体没有,身体熟悉着谢琮月的温度,谢琮月的香气,谢琮月的怀抱,所以她贪恋,自然而然钻进去,要贴得更紧。
谢琮月面对她的投怀送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脸色铁青,又不知道自己醋什么。
总不能自己吃自己的醋。
秦佳苒调整了舒服的姿势,脸贴在他灼热的,有力的胸膛,脸上笑容很温软:“他不知道嘛.......”
谢琮月:“..........”
她还挺能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