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夜。
绣床上,瓶儿抱着小雷动,一主一仆酣睡正香。
悄无声息,房门被缓缓推开,两道身着夜行衣的蒙面黑影进入房间。
一高一瘦,乃雷墨让心腹花大价钱请来的杀手。
高个子看着熟睡的瓶儿与少女怀中即使睡着了,也还在无意识嘬着奶嘴的小雷动,轻叹一口气,“做杀手这么多年,还从未杀过这么小的孩子,造孽啊!”
“还是你来吧,我下不了手。”
言罢,高个子上前一步,来到绣床边,袖中滑落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
旋即‘唰’的一声,于瓶儿雪白脖颈上轻轻一划。
旋即双指并剑,动作无比熟稔,连点几下穴道,不让尸体流出血来。
最后,高个子伸手揪住瓶儿一头青丝,轻轻一提,便将人头从尸体上拎了下来。
“你倒是轻松!”
瘦子语气不善,但杀手吃的就是这碗饭,两人都不愿接这单,毕竟孩子太小。
可雇主给的实在太多。
一品倒海境,阴仙境天人又如何?武功高强,修为深厚也得吃饭。
打家劫舍,实在拉不下脸,来钱也忒慢,也不愿当做牛马去跪舔权贵老爷。
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出路,便是做杀手了。
报酬丰厚,没有拘束,也不用看谁的脸色。
高个子对孩子下不了手,瘦子同样如此。
最终,只是拿走奶嘴,掰开小雷动的嘴巴,给孩子喂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等了约莫半刻钟,见孩子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并口鼻喷血,连脸色也逐渐变得乌青后,两名杀手这才放心离去。
“姐……姐姐~”
脏腑消融之剧痛,让小雷动苏醒了过来,两只小手抓着身旁瓶儿无头尸体,一直摇啊摇。
“痛……娘……痛~”
不仅口鼻,随着毒药发酵,小雷动连耳孔、眼角都流出了血。
最后,小雷动紧紧贴在瓶儿无头尸体怀中,想要感受那一份缓缓流逝的温暖。
渐渐地,孩子小手不再挣扎,两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慢慢失去聚焦,蒙上一层死灰色。
——
魏国元庆十四年,三月初一。
玉蝉州珑骧府,郢中县。
卧龙山上霁月宗中。
日薄西山,猪皇左手拎着小板凳,右手提桶,腋下夹着鱼竿凯旋而归。
木桶里,是满满大半桶青鳞龙鱼。
蠢鹤疾风单腿站立霁月宗殿门一侧,雪白修长的鹤颈下垂,熟睡正香,鹤嘴里流淌出一条长长透明涎线。
猪皇将小半桶青鳞龙鱼倒在蠢鹤面前。
睡梦中的蠢鹤精准将一条条膘肥大鱼啄入嘴中吞咽。
猪皇伸出大手抚摸蠢鹤柔亮顺滑的鹤羽,嘿嘿笑道:“吃吧吃吧,吃好喝好不想家,记住,以后本皇才是你的主子!”
蠢鹤弯曲那只爪子毫无征兆出击,快到不可思议,直接蹬踹向猪皇裤裆位置。
“哎呦卧槽!”
猪皇当场捂着极道神蛋便跪了下去,一张脸疼成猪肝色。
“嘻嘻~”
王二丫出来了,看猪皇囧样,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
“墨玄大叔,你这都喂了三四年了吧,怎得疾风还是不与你亲近?”
猪皇艰难站起身来,咬牙切齿,冲蠢鹤狠狠吐了一口口水,“这狗曰的脑子还没核桃仁大,也就听南烛一人话,谁来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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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将这半桶鱼给做了。”
王二丫:“大叔今天想吃什么口味?”
猪皇:“红烧、清炖、清蒸、酸菜鱼、醋鱼……”
“最后,跟你这丫头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大叔,要称本皇为墨玄古神。”
王二丫接过木桶,撇嘴道:“我的厨艺是为了南烛大哥才去练习精进的,没曾想倒先便宜了你。”
猪皇:“南烛喜欢波涛汹涌的,你个钢板娘没机会,快去做饭!”
走进院子,打来温水,洗去一身鱼腥味后,猪皇先是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旋即躺在树下藤椅上,品茗的同时惬意晒着落日余晖。
几乎要睡过去时,猪皇迷迷糊糊看到夕阳中显现一道纤细身影。
“美人儿~”
猪皇以为在做梦,大舌头吸溜一声舔了舔嘴唇,便要伸手抱住窈窕倩影。
“猪皇道友!请您救救动儿!!”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熟悉?!
猪皇猛地摇了摇大脑袋,这才看清眼前画面。
是柳暖暖,一身的风尘仆仆,太憔悴了,一头乌黑青丝都变得银白了,像是浸染了一层霜雪,神情悲恸,嘴唇干裂,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样。
“夫人!你,你怎么了?!”
二丫也跑出灶房,看着柳暖暖,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还是那位明艳动人的北齐女武神吗?一身月白色衣裙,胸前被殷红浸透一大片,到底发生了什么?!
“猪皇道友,求您救救我儿!”
柳暖暖几乎哭干了眼泪,将紧紧箍着的双臂松开。
猪皇与二丫这才看到女人怀中的小雷动。
“苍天!这还是我的小雷动吗?!”
猪皇震惊,正月初七时,他曾带着二丫前往扶月城雷府看望孩子,明明当时活蹦乱跳的。
而此时此刻,柳暖暖怀中的孩子竟仿若缩水了一般,比正月初七猪皇与二丫见到的小雷动,小了好几圈。
犹如襁褓中八九月大的婴孩。
且小小身子骨已经僵硬了,双眼紧闭,小脸蛋呈乌青色,萦绕着一股淡淡死气。
若非眼前柳暖暖确实是那个柳暖暖,否则猪皇与二丫根本认不出这孩子是那个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小雷动。
二丫一时之间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倒是猪皇,立马从柳暖暖怀中抢过小雷动,扯开孩子衣裳,将手指搭在心口。
“还有一丝……不对,是半丝气!”
“这是……好猛烈的毒性!”
猪皇看向柳暖暖胸口。
并非看胸,而是看染红大片衣裙的血。
猪皇明白了。
柳暖暖这是取自己阳神境天人的心头血,喂食小雷动,这才让孩子保留那半丝气。
否则早凉透了!
怎么办!
怎么办!
猪皇如石像雕塑僵立原地。
阳神境巅峰的柳暖暖都只能出此下策,自己区区阴仙境,能想出什么法子。
感受着孩子那最后半丝生机也要流逝,猪皇当真心急如焚。
他妈的,这他娘什么破差事。
这要是带着孩子尸体回去了,南烛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了?!
猪皇眼角余光,突然瞥到殿门外单腿伫立酣睡的蠢鹤。
对啊!
这蠢鹤不是吞服过好几滴南烛的血嘛。
毕竟古神之血,就算稀释过后的,解个毒应该也绰绰有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