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米米 作品

第25章 血字游戏(二十五)

 尤醉被男人冰冷的手掌按住脖颈,就像一只被野兽捕获的小兔一样在他的手心里瑟瑟发抖。

 身后的纱裙被拖动,跟着他一起剧烈地抖着,就像是鸟类的某种稚嫩羽翼,或者是即将被扼死的蝴蝶无力忽闪的翅膀。

 粗糙冰冷的大手卡在他的脖颈,毫无温度的吐息从身侧传来。

 生活在黑暗中的冰冷毒蛇已然对着柔软甜嫩的猎物吐出了嘶嘶作响的红信,将他紧紧地缠绕住,眷恋他身上的温暖,不愿意放他离开。

 尤醉开始感到一种猛烈的窒息,他已经快要被男人的控制与无边的黑暗逼迫得无法呼吸。

 他张了张嘴,努力从周围冰冷的空气里面攫取到些许供他呼吸的氧气。

 呜呜,柏寒,他好想柏寒啊……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面砸落下来,眼角晕染上艳丽的红,纤长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下眼睑上。

 狼狈极了。

 也……美丽极了。

 看,他又哭了……他只能被自己弄哭,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他哭得这样美丽的样子……

 男人忍耐住从自己的内心里升起来的愉悦感,轻柔地将人抱在怀里。

 “别哭了宝贝。”

 他笑着将人抱起来,重新回到了那个少年刚刚逃出来的冰冷死寂的房间里面。

 “要不然我要心疼了呢。”

 

 

 

 

 

 

 

 

 眼前的长发男人用最温柔的声音缓缓吐出最让人心寒的话语。

 时朗的眼睫微微下垂,眼神如此宠溺,就像是眼前的并不是被他强制绑架而来的人质,而是正在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和他吵架的天真恋人。

 真是一副好男友的样子。

 就像是,他们是相爱的。

 明明就是他方才将少年吓哭的,但是现在说出这样话的人,却也正是他。

 “你看,袜子都弄脏了。”

 男人将他放在床上,自己半跪在床前,为他把袜子脱下来。

 一点点绯红的颜色向上延伸,膝盖弯的地方泛着微微的粉色。

 “真漂亮。”

 

 

 

 

 低头亲了亲他的膝盖,男人另外一只手拿起了刚才那被尤醉用钥匙打开的脚链。

 尤醉惊恐地感受着男人的接近,他的脚被人轻柔地抬了起来——

 接着——

 “咔哒——”

 那只表示着占有欲的脚链再次被挂在了他的脚上,拖下一条长长的银色链条,彻底得将他锁在了床头上。

 “滚过来。”

 男人低声语气冰冷地命令了一句。

 一道张苍白的鬼脸瞬间出现在了黑暗的边缘。

 花了一些时间,尤醉才明白上面的那句过来并不是对着他说得。

 冰冷的气息从它的身边散开,尤醉的身子瑟缩了一下,就算是他再畏惧男人,此时却还是忍不住往他的身边凑了凑。

 鬼脸往前走了走,露出了全貌。

 居然就是那个半截身子的鬼男人!男人狰狞丑陋,布满无数伤疤的脸上勾起歪斜嘴角,竟然对着时朗露出了一个几乎算是谄媚的笑。

 滴滴答答的鲜血从他被切断的腹腔里面不断滴落下来。

 尤醉小声叫了一声。

 时朗安慰地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温声说:“别怕。”

 “张开嘴。”

 他转而又对着那只厉鬼说。

 时朗对他的语气和对尤醉的完全不一样。

 它是听命于时朗的!

 尤醉恍然之间,在心中想明白了一切。

 但是这冰冷的真相却让他更感到了一种极致冰冷的寒意和窒息。

 这个半截男鬼,一直都听从时朗的命令,守在他的身边。

 从他刚刚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他负责看着他,不让他从这里逃走。

 那时他划亮了火柴,就是被那个鬼吓了一跳。

 并且之后男人在抱着他睡着之后,虽然好似束缚他的也只有脚上的锁链。

 但是其实这只男鬼却也一直都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听从时朗的命令,看守着他。

 在当时尤醉逃出去的时候,也正是它突然尖叫起来,和男人通风报信,才让他最后被男人捉住。

 紧接着,尤醉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眼前狰狞可怖的鬼怪,听从时朗的命令张开了口。

 它就像是被驯养的宠物一样张开了嘴,露出里面的猩红恶臭的口腔。

 男人捡起了地上的那把之前被尤醉用完之后就丢掉的脚链钥匙,在手上晃了晃。

 “不…不要……”

 在觉察到了他要做的某些事情之后,尤醉的心都冷了下去。

 “求你……”

 他嗫嚅着,伸手去抓住男人的手腕,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获得眼前男人的同情。

 声音细软柔弱的,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白鸟,身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

 “求你…主人……主人……呜呜呜”

 “钥匙……”

 请不要…请不要这样做。

 那是唯一的能够让他离开这里的钥匙啊……

 “现在知道听话了,小笨蛋?”

 男人微笑了起来,他自始至总都很温柔,不管是对于尤醉的语言还是对于他的动作,都是如此。

 但是他明明做出的却是这样无比恶劣的事情。

 男人轻轻地勾起那把钥匙,就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到了鬼怪的口里。

 紧接着,半截男鬼猩红的大口闭合,那银色的闪动的,能够唯一让他离开这个房间的,能够打开他的锁链的钥匙……

 被毁掉了……

 恶鬼从喉咙里面发出些许怪响,重重地合上了口,随即尤醉清晰地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来。

 他把钥匙给吃掉了。

 男鬼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狰狞可怖的笑容,他的笑容在光芒里面显得无比的恶毒,他再次闪现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呜呜呜…”

 尤醉愣了两秒,想明白了在自己的眼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才忍不住地哭泣了起来。

 那把本来能放他离开这里的钥匙没有了……

 他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要永远永远被锁在这样黑暗的房间里面了……

 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男人给他拿什么东西吃,他就只能吃什么,要他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就算是柏寒找到了这里,救出了他,但是他却也要因为解不开自己脚上的锁链而离不开。

 他再也不能和柏寒学长一起结婚了。

 之前他在某些梦境里面所勾勒出来的美丽的愿景就像是泡沫一样在他的面前彻底破碎了。

 他从这样的梦中被惊醒了过来。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宝贝。”

 男人垂着眼睫,眼中甚至有着些许柔情的光。

 他说的是这把被少年丢掉的钥匙,也是那个刚刚敞开些许心扉,想要温柔对待的自己。

 果然,对他太好就是学不会乖。

 还是要让他疼一点。

 疼一点,下次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就这样乖乖地像是一条小狗一样被我锁在这里,不好吗?”

 “不会有人伤害你,也不会有人逼迫你去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情,你想要任何东西……除了自由,我都会给你。”

 

 

 

 

 

 

 

 

 尤醉缩着脚踝,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蜷缩成为一个毛茸茸的小球,这样就能躲避开男人的触碰。

 他现在对于男人心里满是畏惧,从方才觉得自己能够离开时的大喜到现在的大悲,他已经快要崩溃了。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他只是一个有点卑微的,有点懦弱的,渴望有人来爱着他的胆小鬼。

 如果死掉就好了,他这样的废物。

 本来就应该去死吧。

 他活着,也只是拖所有人的后腿而已。

 他现在迫切渴望着自己能躲避开周围的黑暗,躲避开自己眼前的这个叫做时朗的男人。

 他想要躲藏进自己的小小蜗牛壳里面,什么人都不见。

 “你在怕我吗?”

 下巴被人抬起来,漂亮的少年湿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他,无助地缩着身子。

 “杀了我吧……”

 他哭起来。

 “你…你杀了我吧……呜呜呜呜……”

 他的美神在对着自己求饶,他觉得自己会杀了他。

 在他的心里,他的确就是那种人。

 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的心突然就软了一瞬。

 自己究竟都对他做了些什么啊…

 “别怕我……”

 他放开了手,俯身轻轻地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清淡的吻。

 他的吻真的是很轻,很软。

 就像是在亲吻一只刚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毛毛都被淋在身上的可怜猫咪,或者是在亲吻一朵带着露水的花的花萼。

 这是一个无比纯情的,不含有任何暧昧的吻。

 “我也许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对不起…

 但是……我爱你。”

 时朗突然说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的真诚。

 就像是他正在樱花树下,对着比自己要小很多的少年进行一场校园里面的纯情告白。

 但是实际上,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情况更不适合告白了,他将人关在这样昏暗的地下室里面,强制地让人的身上穿上了不伦不类的纱裙。

 他把他弄哭了,他现在很害怕他。

 并且自己刚刚亲手毁掉了让他离开这里的钥匙。

 而他觉得自己想要杀死他。

 但是,他忍不住。

 也许他应该再过上一些日子。

 他要哄着他,欺骗他,对着他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尤醉那么笨,肯定就会轻易地相信他。

 并且还会傻乎乎地被他亲,被他,当他一个人的,被囚禁起来的妻子,甚至就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但是……

 他忍不住。

 时朗轻笑了起来,很直接地就接受了自己就这样沉沦入了这场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爱情里面的事实。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表达。”

 他斟酌着自己的语句。

 “但是我爱你。”

 他再次亲了亲少年的唇,脸上之前的那些疯狂神态全然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一片安静的深情。

 长发轻轻洒落在肩膀上,就连呼吸都略微急促了起来,在此之前就连时朗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