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并不能理解,那些游戏机好玩在哪里,也不能理解,同学们为什么要带自己来,但他仍旧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他不记得自己去那里玩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很开心,看着同学们的笑容,他也觉得自己终于像是个人了。
“呀,糟糕,我这还有一枚游戏币没花完,店已经关门了……”
离开那座充斥着笑声的游戏厅,程绪的同学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全部花完游戏币,有些懊恼。
“可不可以……把它送给我……”
程绪出声询问那名同学,声音之中满是生涩与紧张。
他太久没有感受到善意与温暖了,喉咙还处于那座人间地狱的冰封当中,堪堪解冻了些许。
“好啊,不过,程绪你要它做什么?”
“我想留个纪念……”
“没问题!以后考试不会做判断题,你就扔它,准管用!”
程绪十分珍惜的将那枚硬币攥在手中,跑回了家。
打开房门,老旧昏暗的房屋内充斥着酒精刺鼻的味道,不知何时起,程绪发现自己的母亲也开始酗酒了。
“我回来了。”
“啪!”
一本没有了封皮的老旧书籍砸到了程绪脸上,发出极为夸张的脆响。
程绪还没反应过来,双眼通红的母亲就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上,使劲扯着他的脖领,发出了嘶哑的哭喊声。
“程绪!老娘赚钱是为了让你读书!让你别变成你爹那样的混蛋……你倒好,拿着老娘的钱去鬼混!”
程绪刚想解释些什么,但是嘴还没有张开,就再度闭上。
他不知道该和母亲说些什么。
辩解他没有去鬼混,只是玩了会儿街机?
那没用。
在母亲的认知里面,只要是人声鼎沸的地方,就一定有赌局,骗人丢尽钱财的地方。
那……告诉母亲,自己没有花一分钱在里面,只是看别人玩?
也不行。
自己的父亲就是被狐朋狗友带去了赌场,花光了家里的全部积蓄,还欠下了我们娘俩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如果告诉母亲,自己有这种同学,恐怕明天他就得再次转学。
“你知不知道,那些催债的刚刚又来了,往咱们家里一待,说不还债就不走了,你知道娘心里多害怕吗?啊!”
程绪发现母亲掐自己领子的力道正在逐渐变大,指甲已经嵌入了他的肩膀里,有些刺痛。
“你要是也打算变成你爹那个样子,趁早这学也就别上了,娘直接往房顶上一勒,死了算了!”
母亲终于松开了程绪的领子,瘫坐在地上,低声哭泣着。
十几秒过后,劣质酒精的效果到达了最顶峰,程绪发现母亲已经睡着,眼角挂着泪痕,但鼾声十分均匀。
他知道,母亲并不是不爱自己,只是发生在她身上的苦难太多了,她快要撑不住了。
程绪轻轻抱起母亲,将她放到卧室那张狭窄凌乱的床铺上,掌心握紧了那枚被汗浸透的硬币,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