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从这些达官贵人来过之后，普通百姓已经没有资格在门前排队了。
纵然作画不收钱，但那些懂事的达官贵人来吃面时还是会挥金如土，李婉的一碗面也被卖出了天价。
吃面送画，门庭若市。
日子过得好起来了，但李婉并未拿着这些钱挥霍，只是存了起来，说是留给鬼卿以后娶媳妇用。
鬼卿对金钱无感，自然也不会把这些黄白之物放在眼里，每日与李婉守着面摊，并未让生活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对于搜捕，他并无担心。
凡人的数量远比修士多，他重塑容貌改变名字，浩然宗不可能找到他。即便是柳靖仇这个名字，放在浩然宗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拥有。
一国百姓便不计其数，而浩然宗境内不知有多少封国。
纵然他在凡人中掀起涟漪，也根本不会进入修士的视野。
即便有修士站在他面前，可他已经没有修为，对方也只会以为他是一个凡人。
在凡人堆里找凡人，跟在蚂蚁堆里找蚂蚁有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十年已经过去。
这一年，李婉五十二，已是知天命的年纪。
而鬼卿容貌也衰老成中年模样，没了修为，他的寿元即便从二十岁开始，最多也就活几十年。
他依旧每晚在梦中挣扎，心中却已无焦急。
十年凡人的生活，已经盖过了那什么都没得到的三百年。
如果修道注定是一场空，当个凡人过好这一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十年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却让他洗尽铅华。
但这仅限于白天，入梦之后他的杀意与日俱增，若是完全展开，整个梦境都会剧烈颤抖。
现实与梦，将他的体验分成了两段，似乎也让他成为两个不同的人。
一个未修道之前的少年陈泽，一个修道之后的修士鬼卿。
这身份与心态的来回切换，让他心神被不断撕扯，而入梦次数的频繁，也让他渐渐分不清现实。
依旧是黄昏，李婉撑着略显佝偻的身体端来一碗面条，温柔地摸着鬼卿的头，声音却因时光的流逝变得有些沙哑。
“快吃吧。”
鬼卿并没有动筷，而是拿着那枚驳锈铜钱在桌上转动。
“在想什么？”李婉问道。
鬼卿轻声道：“梦里有一个人，我在想要不要杀了他。”
梦中的事，同时也是现实的事，他从未对李婉说过。
只不过李婉通过鬼卿每夜在梦中的呓语，也能猜出鬼卿一直被噩梦困扰。听的时间长了，倒也知晓了部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人谁也没有多说，谁也没有多问，只是保持这种默契，同时也是维持这种身份。
“你说的那个，是你弟弟吗？”李婉问道。
鬼卿点了点头，“如果当初杀死他，我侄儿就不会出生，也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痛苦。”
鬼卿随即重重叹了一声，将驳锈铜钱夹在指间，用指甲刻了一道划痕标记正反。
“当初我以此决定他的命运，现在就再用这枚铜钱决定他的命运。”
铜钱高高抛起，稳稳落在桌上。
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
立住了！
鬼卿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为什么还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