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前进,林木渐稀。三个人依然缀在后面,鸟鸣此起彼伏,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林婉婉心里一阵烦躁,宁要家里的霾也不要这不知多少世纪的青山绿水。
“我们究竟在一个什么世界,真正的历史、架空、半架空,甚至同人演义?”
“有区别吗?”祝明月不置可否,无论如何都是去国离家万里的异乡人。
段晓棠叹气,“希望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
林婉婉没想到段晓棠居然是正史爱好者,“记得那句名言么,我从包裹中翻出史书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二十四朝史书可不只是海清河晏风花雪月。
“我们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建都长安的吴国。”祝明月揭示真相,她们在一个从没出现过的时代。
段晓棠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古时有汉服华章八方来朝,亦有征战不休黎民血泪,不要妄想自己就是人上人。
“更绝望了,”林婉婉失望,“连仅剩的先知手段都没了。
“如果是同人演义会怎样?”林婉婉问道,
“穿越者大战位面之子,天选之子,”余者皆炮灰,穿越女的传统路线通常是给人做后宫。“剩下的惊奇场面不乏一苇渡江,飞天遁地。”段晓棠的功夫是真的不够看。
世道如洪流,人命如草芥。从前求着太太产粮,现在只怕太太脑洞太大。
穿越女的命也是命!
林婉婉挑眉,“老实说,你们醒来有没有金手指,比如系统、空间。”
“想呢?”段晓棠恨不得拍拍林婉婉的脑袋,“梦里都有!”
“走一步看一步吧。”段晓棠叹气。
再走远一段,林婉婉又忍不住吐槽缓解紧张的神经。“早知有今日,我为什么学医呢,学医救不了……”最后三个字被段晓棠突如其来的目光挡了回去。
段晓棠摸着鼻子,想说只是条件反射,没有任何觉得林婉婉不对的地方。只得开口缓解气氛,“其实我们学过有用的。”
“什么,我不知道。”林婉婉不解。
“政治课本?”祝明月心里想翻白眼。
“真正的屠龙术。”段晓棠无奈,空有宝刀在手却无用武之地。
四周青山绿水静悄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三个人同时望天,高三是一生中最智慧的时刻,而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庸碌的凡人,眼中全是清澈的愚蠢。
“如果能默写出来,一代宗师妥妥的。”
“应该去考个公务员,至少现在还能记得一鳞半爪。”
土黄色的乡间小路横亘在眼前,充满了文明的气息。村村通水泥路尚且嫌弃不够宽阔,如今居然喜极而泣,审美降级的厉害。
一群劫后余生之人相互扶携走进了白家的营地,车辚辚马萧萧人来人往,透着人间烟火的味道。
段晓棠蹲在河边洗手,其余人则顺着白家人的指引围坐在一片空地。
“我们终于逃出来了。”贞娘兴奋的说着,她如今披头散发,和祝明月林婉婉倒有几分相似。
旁边的姑娘看不过,折了一节光滑的树枝给她。又递给二人则被摆手拒绝了,她们真的不知道怎么用树枝盘发。
“之前阿娘去庙里求签,签文说我近日有生死大难,庙祝给了木簪让日夜不得离身才能保得平安。”贞娘一边盘发一边说着,“刚刚要不是段郎君和那只木簪,我真的会死。”
“段郎君呢?”
“河边呢。”
林婉婉想要去叫段晓棠过来,被祝明月拉住,“让她冷静一会吧。”段晓棠从下山就蹲在小河边,只是洗手的话早该了结。
心里大概过不去,从前连只鸡都未必杀过,陡然遇到生死大关,哪里那么容易过得去。
“她爱干净,先别管了。”祝明月招呼着其他人,免得段晓棠被打扰。
两三个女孩附和贞娘的话,说着哪里的庙宇灵验,身边又有哪些应验的故事。
更多的则是沉默。
“竟被匪徒挟制威胁,二郎,你的性子武艺得再磨练磨练,到长安后,哪也不许去,在家把枪马本事拾起来。”白旻在远处的帐篷里数落弟弟。
白三娘觉得把弟弟关在家里练习武艺最好不过,只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背了黑锅,“大哥,是我没做好防备,才让那匪徒得手。”
白旻化身火龙再喷:“三娘,你一个女人家乔装改扮去匪寨。徐家的亲事尽在眼前,到长安后在家里同你嫂子学一学女子四德。”
“今日若非遇上那段小郎,还不知如何呢。人在何处,请进来见一见,务必得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白湛掀开帐篷帘子,仆人指着小河边,“咯,就那儿。一下山就蹲在那洗手,到现在也没洗完。”作为一个武阀豪门的下人自有其信仰,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段晓棠这番娘娘腔腔的做派他自然是瞧不上的。
白旻随后出来:“他这是……”
“听其他人提起,在寨子里他便不愿杀死匪徒,想必是心有不忍吧。”白三娘解释着。
不过白旻对段晓棠的印象降了一个等级,他爱慕文士也欣赏英雄,扭扭捏捏的就敬谢不敏了。“待父亲来了,我自然要将此事原原本本禀告。你两仔细着。”再不提见段晓棠一事。
“大哥,口下留情。”
“大哥,你行行好吧。”
一双弟妹旁边插科打诨求饶,白旻心里十分受用,面上依然保持着严兄的派头。
“二郎,你杀人后会害怕吗?”白三娘过后问着,她不明白以段晓棠的本事为什么杀人后会恐惧至此。
白湛老实回答:“不会,父亲说胆小鬼才会怯战。”
“他怎么会害怕呢?”白三娘不解,段晓棠绝不是胆小鬼。
“问问不就成了。”白湛直言。
说到底这都是时代的差异,白家在封建社会食物链的顶端。自小便见过家中被仗杀的奴婢。府外则是合法持械私斗成风,当街杀人也是常见。
生死有命这一句在他们看来确是真理。段晓棠则是在和平年代生活许多年,平日里最多做饭处理鸡鸭鱼,还是被肉食公司和菜场处理好的。
在各自眼里,杀人,一个是常态,一个是非常态甚至变态。没有吐没有哭,冷静处理后事,在段晓棠看来,已是十分对得起祖宗争气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