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刻，他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那种无形而恢弘的、伟大而不可知的、从不现身却操控着一切的法则——
命运。
是的，“最佳新秀”是命运侧的词条。
它的效果是“过去的那些对你不利的证据将被彻底销毁”。
至于整件事是否过于突兀，是否能被人看穿——
场中。
掌门伸出手，在少年头顶轻轻一触。
“好孩子。”
掌门温声道：“你觉得自己杀了三位同门，想为他们偿命。”
“但这不怪你，是他们欺负你在先，还杀了你的同伴，这本就是不允许的。”
“我们说，在遗迹里，可以击败同伴，但不能凌辱，更不能杀害。”
“——孩子，你没有错。”
少年猛然抬起头，不能置信地望向掌门。
掌门道：“这短刀太凶，不能再留在你手上，但我会给你别的奖励作为补偿。”
“至于杀了这几个有辱门规的弟子，我认为你完全无罪。”
“你看如何？”
“多谢掌门，我没有任何意见。”少年感激地说。
沈夜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实际上。
整个大殿都处于虚无的烈焰烧灼之中，无尽灵魂受尽焚烧之苦，化作黑影，来回游荡。
法相·太上缚命炼魂宫！
它笼罩了整个中枢殿，早已看清这里发生的一切。
可是它没插手这里的事。
一则只是新人弟子之间的争执，死了也就死了；
二则，为这种小事暴露法相的存在？
所以法相始终没有动，眼睁睁看着那三人被杀掉。
——天衣无缝。
整件事没有任何缺漏。
人物动机、兵器特性、前后因果，全部没有漏洞。
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怪物的下落。
命运悄无声息的降临，极其自然地释放出符合人性的完整因果，为沈夜遮蔽痕迹，扫除隐患。
沈夜垂下双目，不再去看掌门的表演，少年的感激，以及众人的崇敬。
直到整件事完美落幕。
太上长老开始对完成试炼的新进弟子们颁发奖励。
掌门站在高台上旁观。
众人一片肃然。
终于——
“南宫万图，成功完成两次试炼，晋阶法界七重。”
“奖励洞府一座，灵石三千！”
一块令牌和一个小巧的储物袋落在沈夜面前。
沈夜接了，拱手道：
“多谢长老！”
太上长老看他一眼。
实际上，这次开遗迹，就是因为这小子而起。
现在他不用再幕天席地，手上也有了灵石，至少他长辈那边的脸面应该过得去了。
“好生修行，不得怠慢，宗门对你是给予厚望的，你可明白？”太上长老提点道。
“是，我一定珍惜宗门奖励的洞府，好生修行！”沈夜道。
太上长老阅人无数，看他一眼，又听了“珍惜宗门奖励的洞府”这句话，就知道这小子是真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很好。”
长老说完，便继续给其他弟子发奖励。
楚曼殊也是个懂行的，立刻凑过来，要看沈夜手里的令牌。
沈夜直接将令牌递给她。
“这是玄门最好的洞府啊……竟然给了你。”
楚曼殊看着令牌上的“甲一”，神情有些复杂地说。
“什么？最好的洞府？这怎么轮得到我？”沈夜问。
“我怎么知道。”楚曼殊瞪他一眼。
“看来我要努力修行，不能辜负宗门的一片厚意。”沈夜道。
——看来那一座灵石山脉还真值钱。
楚曼殊郑重其事地将令牌还给了沈夜。
“你小心一点，那洞府以前是属于玄门大师姐的。”她传音道。
“什么？大师姐？”沈夜也传音。
“是的，大师姐走火入魔，被圣尊亲自出手灭杀，她的府邸虽然经过了细致的检查，但毕竟是走火入魔之人常年呆的地方，你要小心。”楚曼殊道。
“明白了，多谢。”沈夜道。
竟然是云霓的洞府！
看楚曼殊那担忧和戒备的模样，兴许这种洞府对修行者称得上“凶宅”。
这时候沈夜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
他已经知道，对于修行者来说，最恐怖的事情就是走火入魔。
其他任何类型的伤势，宗门的长老们都可以救。
走火入魔是救不回来的！
大概这也是云霓的洞府能落在自己手上的原因之一。
高台上。
太上长老还在不断颁发奖励。
掌门圣尊则站在一边，冷眼观察着下方的每一名修行者。
他自然看到了楚曼殊跟南宫万图站在一起。
两人虽然在传音，可楚曼殊脸上那戒备和紧张的神情，以及南宫万图的吃惊之色，都被他观察到了。
“这是在害怕那洞府有问题。”
掌门一看便懂，不再理会这两名弟子，转而去观察其他新人。
不一会儿。
所有奖励颁发完毕。
太上长老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宣布本次试炼结束，命令弟子们各自回归洞府。
等所有弟子全部走完——
太上长老拱手问道：
“掌门，您可有发现？”
“没有发现……虽然试炼之地有时候会出问题，可那个魂魔应该可以监控全场，安全回归。”掌门圣尊沉吟道。
“难道有人杀了它？”太上长老问。
“它具备我的几种特殊能力，战斗力不弱，应该不至于被杀掉。”
“会不会试炼之地出问题了？”
“也有可能，刚才我已看过这些弟子，他们的实力完全无法杀掉魂魔。”
圣尊说完，忽然抽出那柄黑色短刀，仔细端详。
“掌门，这刀怎么了？”
“它倒是没问题……可是你不觉得它干掉刚才那三名弟子的事，太符合情理了吗？”
“三名弟子在遗迹击杀同门，确实该死啊，掌门。”
“是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掌门的双眼眯了起来，继续道：“但为什么正好是这柄吞噬灵魂的刀？”
“您是说，那三位弟子——”
“也许他们知道什么，却再也无法开口了。”
掌门收了短刀，低声喃喃道：
“你我都知道，究竟什么样的规则之力可以做到这一步，所以……”
“这件事必须彻查。”
……
另一边。
沈夜回到了玄门峰，带着佩佩一起，住进了那座洞府。
“这里是大师姐原本的洞府，我以前就在这里烧火炼丹打铁。”
佩佩熟络地领着沈夜四处参观。
不得不说，这洞府灵气四溢，位置又在风景最好的地方，确实是整座山上最好的洞府。
“这是什么？”
沈夜指着桌上的一个圆盘问道。
“洞府的阵盘！”
佩佩蹦蹦跳跳上前，用手拍了一下圆盘。
圆盘上顿时亮起一道灵光。
“大师姐很喜欢安静，所以耗费了大笔灵石，专门做了一个大阵，用来隔绝外界一切。”
“这么强？”沈夜问。
“你可以感受一下。”佩佩说着，操控阵盘，打开了洞府大阵。
嗡——
洞府里的灵气纷纷往地下涌去。
很快。
外面的任何声响都听不见了。
甚至就连太上缚命炼魂宫的虚无火焰也消失一空。
一行微光小字浮现：
“当前洞府避开了太上缚命炼魂宫。”
沈夜有些讶然。
“佩佩，这大阵很强吗？”他问。
“没错了，大师姐可是阵法大家，这法阵是她全力构建的，哪怕被人毁掉，她也会立刻得知情况。”佩佩道。
原来如此。
兴许这法阵根本无法与太上缚命炼魂宫相提并论，但它有一个特点。
它被毁了，云霓会收到通知。
所以太上缚命炼魂宫没有毁掉它！
也许这便是云霓与掌门之间脆弱的平衡和互信？
沈夜思绪飞闪，心头涌起一阵奇怪的感应。
一行猩红色的微光小字瞬间浮现：
“第一封印之门即将被破掉！”
什么？
那个被封印的怪物快要挣脱封印了！
沈夜心头一紧，立刻道：
“佩佩，我这里有些灵石，你去购买我们近期需要的各种食物和丹药，你自己炼丹炼器需要什么，也去买一点，另外也买一身新衣服穿。”
他将一个小巧的储物袋交给佩佩。
“多谢公子！”佩佩喜上眉梢。
“去吧，我正好要修行一会。”
“是！”
佩佩走了。
沈夜关了洞府，开始飞快思忖应对之法。
那一行猩红色小字依然在眼前闪动。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
连老师都打不赢它，一交手立刻要带自己和南宫思睿逃。
……没有办法。
但也不能任由它逃出生天。
如果它回到太上道宫，自己用门封印它的事，立刻就会被曝光。
没办法了！
沈夜思忖数息，低喝一声：
“门!”
一扇封印之门悄然浮现。
今天依然有三次开门的机会！
沈夜毫不犹豫地打开门，同时发动了“时之狂潮”。
三秒停滞！
只见这门里的时间已经停滞，里面乃是凝固的海水，在海水深处有一个浑身发光的生命体。
——这是一处海底的封印！
看上去似乎也挺强的。
眼下硬着头皮也要试试，不然真没其他办法！
沈夜记下坐标，解散了门，再次喝道：
“门！”
封印怪物的监牢顿时出现。
发动“时之狂潮”，打开门，只见里面的整个监牢几乎被彻底毁掉。
那个人形怪物双手化为利爪，将几面墙划了个稀烂，墙上的各种符文也彻底失效。
眼看它就要破封而出！
“真了不起啊，比屠浮生强多了。”
沈夜感叹道。
他使了个基本的缚物术法，将凝滞不动的怪物抓出门来。
几乎是一瞬间——
“时之狂潮”再次发动！
不过这一次，针对的是门外的怪物。
门解散。
还剩最后一次呼唤门的机会！
“门！”
沈夜再喝一声，打开了海洋封印之门，将怪物一脚踢进去，同时朝门里发动了“时之狂潮”。
嘭！
门关上。
整个关门开门又关门再开门的过程，没有一次操作失误，愣是让怪物在连续的时间凝滞中更换了封印之地！
今日三次开门机会刚好用完！
沈夜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疲惫欲死。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
“谁？”沈夜诧异地问。
他走出去，一把将门打开。
只见两名长老，陪侍着掌门圣尊左右，站在门外等候着。
“掌门，长老！”
沈夜吃惊道。
“不要惊慌，圣尊大人只是来看看你们这些新进弟子。”一名长老道。
“是！请进！”
沈夜拉开门，伸手虚引。
掌门圣尊站在门外不动，目光却掠过了沈夜，落在桌上那个阵盘上。
“你会用这个？”
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