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督穿上这身,回家后夫人都不认得了,怕是要被赶出家门吧。”
“尔母婢!这身公服穿在身上,怎么感觉比铁铠还重?”
“哈哈,官威深重啊。”
“也是,老子现在是官了,以后睡觉都不舍得脱下。”
“过阵子回了阳翟,我就去那几个土族家门口转转。仗着有上千部曲,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其实他就是个白身罢了。妈的,我要让他下跪。”
“哈哈,可别这样。人家看到你当了官,连夜带着部曲投效明公,说不定混个比你更大的官。”
“哈哈!”
众人乐不可支,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愁吃穿了,现在又有了官身,日子更有奔头了。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陈公给的啊。
回家以后,就督促子侄辈加紧练武,将来继续为陈公厮杀,搏一份前程出来。
唔,最好再认点字,别像他这般大字不识一个,想往上升迁都难,更不可能出任地方官。
但这都是幸福的烦恼了。
即便是七八九品的武官,在乡里也是一个无法被忽视的人物,谁敢欺辱他?
文吏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仿佛有某些东西被打碎了,难受无比。
不过他很会调节自己的心态。
这些粗鄙武夫都能当官,意味着他这种没有门第的读书人也有了上升的可能。
诚然,他没读过几本书。仅有的读过的书上的内容,还模糊不清、错漏甚多,他也不确定自己读得对不对。
就文化水平而言,他肯定是不如士人子弟的。
问题是他要求也不高啊,弄个官身就行,哪怕是第九品的最低级官职。
有了官身之后,他就可能被更高层次的人邀请,参加聚会、宴饮,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书籍,学习更多的东西,慢慢积累家底。
届时,子孙后代的学识肯定比他强,能比他走得更远。
一个家族,就是这么一代代披荆斩棘,奋力前行的。
“明日陈公召见尔等,穿戴好公服、武冠,莫要误了事,切记。”文吏离开之前,叮嘱了句。
还在嘻嘻哈哈的几人神色一凛,下意识站直了身子,连连点头。
******
四月初五,晴。
邵府之内,邵勋拿起一枚“部曲督印”,粗粗扫了一眼。
这是少府制作的,效率非常高了。
整体不大,大概长宽高各两三厘米的样子,非常袖珍的一个铜制官印。
印上有驼纽,看着还算精致,印底的文字刀锋犀利,挺峻清晰,不算粗制滥造之物。
他也有官印。
陈郡公的官印是马纽,平东将军官印则是龟纽,整体比“部曲督印”、“部曲将印”之类大很多,制作也更精美。
“许猛。”邵勋放下官印,轻唤一声。
“末将在。”许猛大声回应道。
“此印收好,你现在是府兵禹山督之长了。上千劲卒,交予尔手,勿要令我失望。”邵勋拉过他的手,将官印塞了过去,说道。
许猛虔诚地捧过官印,神色有些激动。
有人轻咳了一下。
许猛反应了过来,当场跪下。
邵勋一把将他拉起,道:“岂能折辱壮士?来人,赏绢二匹,另给酒食。”
“诺。”立刻有仆役前去准备。
接下来,邵勋又给另外几人发放官印。
每个人都要勉励一番,有的甚至还能叫出名字,让他们激动不已。
“这都是你们应得的。”邵勋挥手让众人坐下,笑道:“我亦起于锋刃之间,深知武人不易。战阵厮杀,有功不赏,如何说得过去?便是朝廷忘了,我亦要为尔等讨取。”
众人听后神色振奋。
谁说立了功就一定要赏的?国朝可没这个规矩。
给你赏,那是恩赐。
不给伱赏,那是寻常。
不光国朝了,自汉以来都是如此。
军功封侯是少数,大部分人立了功并无赏赐,因为厮杀是你的本分。
从地里召集起来的农夫,荒废了家里的田宅,罢遣回家之后,有什么赏赐?
战死之后,谁给抚恤?
所谓羽林遗孤才几个人?做做样子罢了。
而且,做样子也做不到你身上,你什么身份?战死后遗孤也配当羽林郎?
身份,这是一道看不见但明白无误地摆在那里的天堑。
能让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厮杀汉脱颖而出当上官,那简直是再生父母。
这种好事,一般只有在乱世开启、新朝建立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
唔,新朝建立……
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甚至慢慢滋生了更大的野心。
仆人将酒食端了上来,每人都有份。
邵勋见了,笑道:“走,去院中一起吃酒,与尔等同乐。”
众人轰然应诺,跟在邵勋身后,毕恭毕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