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这么多人里,若说谁最不愿意看到梁王出事的话,那一定是他了。
羊家兵精粮足,长期统率兖东、豫东乃至青徐部分郡县的兵马,号召力很高,在军中为将者也不少。
裴氏好歹有禁军二万人。
颍川士族在军中效力者也不少。
就他琅琊王氏跛脚,在军中影响力十分有限。梁王若真出了事,王家可能是第一个出局的,他有什么理由不救梁王?
真真气死人。
左长史裴邵眼见着气氛不太融洽,立刻起身,奏道:“王妃,黑矟、义从、忠武三军整体不能轻动,但可抽调部分营伍,辅以坞堡部曲、部落精壮,择一良将统率,克期北上。”
这算是折中方案了,其实很有可行性。
见其他人不反对,裴邵又道:“河东董武,闻北边战局焦灼,自请率三千‘瞎巴’北上,为梁王杀敌。”
“此巴真瞎耶?”庾亮一愣。
裴邵捋须而笑,道:“材官将军久在汴梁,不知河东之事。郡人称巴人为‘瞎巴’,乃赞其劲勇,见敌无所畏惧,非实瞎也。”
其实就是愣,看到敌人的锋刃和箭矢,不知道躲,一根筋往上冲,跟瞎子一样。
北魏年间,巴人甚至以此自傲,董绍就上书:“臣当出瞎巴三千,生噉(dàn)蜀子。”
庾亮一听巴人如此悍勇,大喜,连声道:“那就让董武速行。”
裴邵含笑点头,又道:“汾阴薛氏,素称忠勇。其部宗人逾千,练得万余精兵,亦可檄调三千骁锐,一并北上。”
王衍、羊忱两个老登对视一眼,知道这事靠谱,微微颔首。
不过,到底在裴家的地盘上,局面让裴氏之人掌控了,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庾文君听裴邵这么说,一颗心又落了回去,她看看裴邵,再看看庾亮、邵慎,欲言又止。
“王妃。”羊忱想了想,说道:“或可调义从骑军一千、黑矟左营步卒二千四百人、巴人三千、薛氏部曲三千,总九千四百人自离石北上,增援秀容、楼烦一线。上党刘氏离晋阳不远,当请其征发部落精壮数千骑,并汴梁北上之落雁军骑卒二千,直趋晋阳,稳固大局。或曰粮草不足,王妃可令刘闰中杀羊以为军需,朝廷补其金帛即可。若不要金帛,数月后补其夏麦若干。”
邵慎难得没有出言反对。
庾亮也舒了一口气。
“上党一路,可以刘闰中为都督。离石一路——”羊忱又道:“前军——”
“就以虎威将军为都督。”庾文君鼓足勇气,压住了心中的懦弱,脱口而出。
说罢,心砰砰直跳,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视线都不敢与其他人触碰。
庾亮有些惊讶地看了妹妹一眼,这可不是她的性子啊。
羊忱行了一礼,没反对,坐回去了。
其他人也没反对。
这事比较敏感,胡乱反对后患无穷。
“遵命。”邵慎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主簿郑隆、五兵曹尚书柳安之。
二人一齐起身,道:“既是王妃之命,仆这便拟写调兵文书。”
大略定下后,众人便开始讨论细节,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讨论得差不多了。
郑隆、柳安之当场拟写调兵文书;
大农、度支尚书调发粮草;
军司王衍、右司马羊忱委任统兵将领……
一份份文书写完后,庾文君先挨份朱批,然后拿出梁王、大将军印鉴,用力盖上。
出兵之事就这么成了。
数日后,各地兵马火速赶来了平阳,邵慎在城北誓师,领取了部分军资,大举北上。
这个时候,邵勋刚刚赶至楼烦,击退了拓跋纥那,将其向西逼去。
留五千黄头军固守楼烦故城后,十二日,自领亲军、银枪军及五千黄头军计一万二千余人东行。
一路之上,他们遇到了部分鲜卑骑兵。
大军放慢了速度,但仍然坚定地向东前进。
三日后,义从军归建,还带来了诸部杂胡轻骑二千余,总兵力增长到了一万六千。
五月十八,羊肠仓外火光冲天,鲜卑人烧毁了这座早就没甚存粮的邸阁,向晋阳方向退去。
二十一日,主力大军抵达了晋阳城西,沿汾水扎营。
看着城头仍然高高飘扬的“刘”字将旗,邵勋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担心青州人继续跑路,虽然晋阳丢不丢也不影响大局,因为他压根不信鲜卑人会留下来守此城。
这个时候,并州雷声大作,雨水又渐渐多了起来,一下就是好几天。
雷公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