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屡经战乱,乞活军王平部过去后,滋扰不休,很多士族豪强南渡江东了。
匈奴抄掠河南,梁国两次沦为战场。
庾琛任梁国内史时,清丈田亩、户口,有人作乱,旋起旋灭,到这会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至于南顿、新蔡,那是邵勋大面积安置流民的地方,当地最大的士族应氏还被狠狠打压过一番,大部南渡荆湘。
濮阳、魏、汲、顿丘四郡,乃晋匈反复拉锯多年的地方,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士族豪强也受不了三天两头示警,征粮派役,乃至被人无端攻打,能走的都走了,白地一个。
真正还有较强豪族势力的,也就汝南、陈留二郡了,但比起十几年前也大为不如。
邵勋移镇汴梁,大概是想就近压制、收拾陈留大族,收其田亩、庄客,扶植小门小户起来与世家大族打擂台,自己居中裁判,牟取好处。时机成熟后,清丈田亩、户口,建立真正稳固的统治。
他的野心是真的大!
王衍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旱蝗交加那两年,是邵勋收拢流民的高峰,奠定了如今的基业。梁国十郡,其实早被他收拾很多了,如今只不过是把这些“熟地”凑在一起罢了。
梁国是结果,不是过程。
另外,邵太白的眼光也是真的毒,他完全奔着士族的根本去的:土地、部曲。
很多人一听“士族”,就下意识把他们等同,大错特错。
土地部曲被削减的士族,那就是跛脚的士族。
没有土地部曲的士族,那就是天家的一条狗。
邵勋提拔小门小户,这些即便演变成新的士族,与现在的士族实力也注定相去甚远。
每每想到此处,王衍就很纠结。
其实他以前也思考过这方面的事,结论是乱世之中,家业受损难以避免,但只要保住大半,不伤筋动骨就是可以接受的。甚至于,哪怕损失一半家业,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但理智上接受了,情感上还有些不甘。
何去何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邵勋不愿走捷径,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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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洛阳城西躬耕的梁芬很快得知了京中发生的事情,是原龙骧将军府西阁祭酒、汝南国大农,现大将军府东阁祭酒傅宣告诉他的。
“大将军府幕职定得差不多了。”傅宣说道:“左军司王夷甫,其又辟太原温峤为军谘祭酒,同时留任济阴卞敦,二人一同辅佐王衍。右军司卢子道,其引范阳祖应为军谘祭酒,原兖州军谘祭酒闾丘冲留任。”
两个军师,分掌府事。二人各自征辟了一个心腹,又都留用了一个梁公旧人——邵勋原为兖州幕府军司。
“兖州幕府司马裴邵为左长史,颍川庾子美为右长史。”
“陈有根、羊忱仍为左右司马。”
“梁公妹婿、郾城令袁能,与梁公门生、龙骧从事中郎郑隆并为主簿。”
“燕国阳裕、顿丘京禅并为记室督。”
“曹胤为府掾,糜直、柳安之、庾亮、毛邦等人为参军,堵阳屯田校尉邵光为督护……”
傅宣一个一个数着,梁芬一个一个听着。
听到最后,感觉与自己想的没有太大差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河北人的比例变高了。很明显,梁公以河南为基,并试图把河北也变成自己的根基。
“梁公这几日便要离京了吧?”梁芬问道。
“也就旬日间的事情了。”傅宣回道:“汴梁那边还在营建宫城,接下来一年幕府僚佐们大概都得挤在县城里办公。”
说到这里,傅宣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明公何不出仕?关西士人本来就少,还群龙无首,更不成气候了。”
各地士人之中,西州士人大概是最支持邵勋,且在出身问题上看得最淡的一个群体了。
关西之地,自汉以来就胡汉杂处,风气是不太一样的。另外,他们的家族基业多沦陷于匈奴,大部分族人也与匈奴开始了合作,他们这些留在关东的子弟顿时尴尬了起来。
田地、部曲、钱财,要啥没啥,不支持梁公能怎么办?
傅宣就希望梁芬能够出山,成为关西士人的领袖,带领他们在乱世中分一杯羹——蛇无头不行嘛。
梁芬摆了摆手,拒绝了。
傅宣一皱眉,突然说道:“明公,前些时日我在法始立寺外见得皇后,上前行礼之时,见皇后嘴角淤青。宫中还有流言,天子欲废皇后,并赐死之……”
梁芬面容平静,没说什么,但拳头已经悄悄握了起来。
达到目的后,傅宣也不再多说了,只道:“庾子美要去汴梁当相国了,梁公正在寻找司隶校尉的人选。”
说完,傅宣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