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觉得女人的想法真让人猜不透。
孩子笨蛋愁,聪明也愁。
鹿小溪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聪明肯定好,可你儿子他蔫儿坏。那么大一个小崽子,就知道欺负人,长大以后怎么办?”
林深从林见鹿的反应来看,知道林见鹿上辈子跟京墨的关系很紧张。而且,那孩子先入为主,对京墨的态度很差。
但那个孩子畏惧他。
厌恶鹿小溪。
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不厌恶鹿小溪了,可也谈不上喜欢。每天吃喝拉撒,都是鹿小溪在管他。他对鹿小溪还是很冷漠,并不亲近。
这一切,林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没办法选择儿子,也没办法让拥有上辈子记忆的儿子失去那些记忆,只能慢慢地改变儿子。
“他还小,不着急,慢以后慢教就是了。”林深洗完自己的衣服,起身问鹿小溪,“你还有什么要洗的衣服吗?”
“没有,我都洗完了。”
林深把自己的衣服晒出去,回来鹿小溪正在收拾锅台。
他进屋看到堆在炕梢的衣服,很自然的把衣服拿过来叠好。
衣服是鹿小溪新买回来的,质量可以,样子很简单。林深看衣服的料子就知道,他的衣服质量都很好,鹿小溪的衣服质量也好,就是不太好看。
林深皱眉。
视线落在那几双鞋上。
他有两双,京墨双,就连鹿宝也是两双。而鹿小溪自己却只有一双,还舍不得穿,摆在炕沿边上。
时间不早了。
林深把被子铺好,炕头暖和,林京墨睡在炕头。林京墨碍着林见鹿睡,然后是鹿小溪,林深在最最炕梢。
他铺好被子,跟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该睡觉了。”
林见鹿发现他爸脸色不好,没敢招惹他爸爸,老老实实去睡觉。
林京墨本身就睡的早,躺在被子里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孩子都睡啦?”鹿小溪很惊讶。
“嗯,到睡觉的时候了。”林深指着炕梢的衣服说,“衣服都叠好了,你收起来吧。”
“好。”
鹿小溪把衣服收进柜里,洗完脚上炕,顺手把灯关掉。
黑暗中,林深看着鹿小溪单薄的身子,把人抱在怀里。
鹿小溪嫁给她,真的受了太多委屈。
林深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不会让鹿小溪再吃这些苦。
第二天,林深早上起的很早,吃过饭就坐着王振国的车去了镇上。
“我忙完了就在这儿等你啊。”
王振国把林深送到醋厂门口,看着林深进去,自己开着车就走了。
林深站在陈醋厂的门口,被守门的人给拦住:“同志,你不是我们醋厂的人吧?”
“我是来找乌厂长的。”
过了一会儿,林深坐在乌厂长的办公室里。
“你说你懂那台国外的机器?”
乌厂长瞅着唇红齿白,看着有几分文弱气息的林深,根本不相信他懂那台从r国买来的机器。他们厂子里最有文化的大学生都不懂,眼前这个小子能懂什么。
林深声音沉稳:“你们那台机器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因为始终没有人会用,所以那台机器到现在为止都处于闲置状态。上面没有技术员下来,你们购买这台机器的厂子也不派人教你们如何使用这台机器,导致你们现在还是用老办法来加工陈醋。”
乌厂长拧眉,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太自大:“小同志,那台机器是厂子里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万一你不懂,因此出了意外,这件事儿要谁来负责?”
“我来。”
林深眼神坚定。
十几分钟后,林深站在机器前。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机器,机器自带的使用说明书,别说整个醋厂,就是整个县城都没有几个人看懂的。
林深看完说明书,并没有直接按照说明书操作。
由于机器放在这里闲置一段时间,林深仔仔细细的检查完,眉心拧得特别紧。
“你们这台机器不是新机器。”他沉声道。
“啥玩意?”
乌厂长完全不敢相信,他们买的那么昂贵的机器,竟然不是新的。
林深检查完站起身:“这台机器是旧机器,他们翻新处理过,表面上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样。只要懂行的人,仔细检查一遍就会发现这里有很多问题。”
乌厂长气的嘴里直骂。
他总算明白那帮孙子为什么不肯派人过来。
之前他还以为他们是担心他们学会了,现在才知道,那些孙子就是心虚。
“那这个机器还能用吗?”乌厂长心里特别堵,此刻看林深的目光就像是看救世主。
要是上面的人知道他们高价购买的机器是垃圾,他这个厂长日子也就到头了。
乌厂长把全部希望都放在林深身上。现在他是看出来了,这个看着文弱又难以接触的年轻同志根本不简单。
林深轻轻点头:“能用倒是能用。”
“那就好,能用就好。”乌厂长就怕自己花了那么多钱,买来的是破铜烂铁。
他小心觑着林深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那还有什么事儿?”
“都要重新检查一遍,这不是简单的事儿。具体情况,还要再确认一遍。”
林深说完,乌厂长就激动地说:“只要这台机器能使用,你随意动!”
林深等的就是这句话。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林深把整个机器彻底检查一遍之后,才让人通电启动设备。
机器开始运转,乌厂长眼睛都亮了。
“林深同志,你可真厉害!”乌厂长热情的把林深请到办公室,态度和之前迥然不同,“林深同志,以后这个机器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了吧?”
林深喝了一口水,平静地开口:“不好说。”
“这咋能不好说呢?”乌厂长心又往下沉两分。
“这个机器是二手的,之前用了多久我们也不知道。但是按照那些人的心思,也不难猜,这个机器肯定是已经淘汰的旧产品。所以他们才愿意把东西卖给咱们。”
这句话是大实话。
正因为是大实话才更让人心里头难受。
乌厂长一个大男人情绪都差点崩溃:“那些瘪犊子玩意,丧良心的狗东西,凭什么要给我们这种垃圾货,还要我们那么多钱!”
“因为落后,落后就要挨打。”
乌厂长激动过后,就冷静下来。机器是要用的,只是会修这个机器,懂这个机器的人,整个县城也就林深一个人。
这个人他必须留住。
乌厂长也不敢轻易开口,他斟酌一番,试探地询问。
“林深同志,这次的事儿太感谢了你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我和我爱人都是知青。她刚生完孩子,不能下地赚工分。我这身体也不好,虽然在大队上当代理会计,等到我们老会计养好身体,我就要把这个位置还给人家。”林深很坦诚的说,“我需要一份工作,养活我们一家子。”
乌厂长懂了。
都是为了生存。
因此也更放心了。
是知情就好,知根知底,用着放心。
“我可以把你调到我们醋厂来当技术员,但是你的工资第一年只有二十块钱一个月。”乌厂长说,“咱们这边的家属院,都是有个小院子,可以安排你们两口子住进去。你要是考虑清楚了,明天就过来上班。”
机器能用了,自然就要派上用场。
乌厂长不想等到机器不能用了,才想起来用它。
“我回去跟我爱人商量一下,如果能行的话,我们下午就搬过来。”林深主要是想问问鹿小溪能不能走。
乌厂长郑重地说:“林深同志,你也看到了。咱们醋厂可是三百多年前,可是贡醋。不只是当地的老百姓,不只是咱们省,就是首都的老百姓都知道咱们的醋好吃。我希望你明天就能来咱们厂子上班。”
“我知道,但我现在是知青。”
林深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乌厂长拍着林深的肩膀说:“你担心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一切手续今天下午就能办妥。”
“那就麻烦乌厂长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林深从醋厂出来,王振国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看着林深被人热情地送出来,好奇的瞅着那个人。等他们开车回去的路上,王振国才问林深。
“那个人是谁啊?”
“醋厂厂长。”
“行啊!大兄弟,你竟然还认识醋厂的厂长啊!”王振国都羡慕了。
他爸虽然是大队长,可认识的人只限于那么几个。
林深语气淡淡:“之前不认识。”
王振国震惊地说:“咋就不认识呢?人家可是把你送出来了,还那么热情。”
“因为他要让我过去厂子里上班。”林深的话差点让他当场去世,他伸手抓住方向盘,立刻打正,沉声吼道,“王振国,你不要命了啊?”
王振国也吓了一跳:“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震惊了。”
回去的路上,王振国再也不敢说话。
他小心觑着林深冰冷的脸色,可是不敢再走神。
王振国怀疑他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林深就能废了他。
等回到生产队,林深下车自己走回去。
王振国一肚子疑惑也没地方问。
林深进屋,鹿小溪看到他惊喜地问:“深哥,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还没。”
他忙活到中午根本没时间吃饭。
鹿小溪下炕,穿鞋去外屋给林深做饭:“那你洗个手洗个脸,锅里热着饭,我再添一把火,一会儿就能端出来吃了。”
“我去拿柴火,你别出去了。”
林深转身出去,拿柴火进来烧火。
然后才开始洗手。
鹿小溪站在他身边问:“你今天干啥去了?”
“去了一趟镇上。”
“哦。”鹿小溪沉默了下,又问:“你去镇上干啥了?冷不冷?”
林深瞅着鹿小溪,忍不住笑起来:“我不是去看病,是去了一趟醋厂,明儿就要去醋厂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