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一边说一边给鹿小溪擦眼泪。



    “你还说？明明就是你不想去，所以才那样说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是担心，万一查出来自己的病情很严重，害怕我伤心难过吗？”



    鹿小溪吸了吸鼻子。



    “可是果你真的得病了，到最后我肯定会知道，还是一样的伤心难过。不过是早一点和晚一点的关系。早一点去检查，要是检查出问题来还能治。晚一点去，万一治不了了怎么办？”



    鹿小溪越说哭的就越凶。



    林深恨不得举手投降。



    “去去去，咱们现在就去。”



    他一句话就把鹿小溪哄好了。



    “我去开车。”



    鹿小溪转身回到屋里洗了一把脸，提着包出来。



    林深坐着车里，心始终往下沉。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如果真的去做检查，可能结果不是很理想。



    心里甚至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说不定他可能活不了太久。



    到了医院，鹿小溪去挂号，然后带林深去看医生，把所有的检查全部都做了一遍。



    检查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



    他们两个就在医院里边，直接等结果。



    这期间鹿小溪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一回来就看到林深起身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鹿小溪立刻跑过去，跟着林深一起走进去。



    医生看了眼各种检查报告说:“病人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医生，我先生的身体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吗？可是他每天都在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怎么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呢？”鹿小溪不太易相信医生的话。



    医生说:“所有的检查报告都在这里，你可以让其他的医生去看一看。”



    “那他咳嗽这件事情怎么解决？”鹿小溪知道医生生气了，也不好再继续质疑医生的能力。



    医生的态度还是很好:“他可能是因为工作太累了。接下来就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干重活，吃的清淡一点。多做一些有营养的食物，给他好好补一补。”



    鹿小溪原本还在质疑医生的本事，现在听完医生说的这些话，又觉得医生说的有道理。可能林深真的没有什么事，是她想太多了。



    从医院里出来，林深瞅着鹿小溪脸上又挂上了灿烂的笑容，眼底格外温柔。



    他转过身背对着鹿小溪咳嗽两声:“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身体没有任何事儿，非要来看医生，现在听医生说完，放心了吧？”



    鹿小溪摇摇头:“你现在每天总是这样咳嗽，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咱们不是已经做检查了？检查结果你也已经看到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林深伸手握住鹿小溪的手，鹿小溪不好意思的朝着旁边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才羞涩的继续跟他牵着手。



    “结果是结果，可是我心里边还是很担心。不过这个检查结果到底是让我放松了很多。”鹿小溪最近这段时间吃饭都觉得没滋没味。



    她开着车，经过最大的海鲜市场是把车子停下来。



    “医生说要好好给你补一补，我现在进去看看，咱们买点好吃的回去。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做顿饭了。前几天鹿宝还说，两个舅舅过来之后，我就做了这么一顿饭。他特别想吃我做的饭，又不好意思说。”



    林深也跟着下了车:“那今天就少做一点儿，让那小子看着。干眼馋，不给他吃。”



    鹿小溪一下子被逗笑了。



    “那是你儿子。你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喜欢欺负他呀？”



    林深这些话不好跟妻子说。



    而这个秘密他会一直带到底下。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妻子知道她死后，他们父子三人短暂的一生一定会活在懊悔中。



    这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所以他永远都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鹿小溪买了不少海鲜，还特意买了羊排。



    蒸羊排可是一道名菜。



    鹿小溪把处理好的羊放在蒸屉上，放好了各种调味料之后，蒸了两个多小时。



    她把又凉拌了一个虾仁，炒了两个青菜，煲了一个汤。



    鹿青和鹿元去他爸妈那边了。



    林京墨还在外地考古。



    家里就只剩下一家子。



    林见鹿从屋里出来吃饭的时候，看到这一桌子丰盛的食物，就知道这一桌子菜是他妈做的。



    他惊讶的问:“妈，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还亲自下厨了？”



    “不是什么日子就不能下厨了吗？”鹿小溪把调味料调制好，放在一个小碗里，“你不是一直都想吃我做的饭吗？今天我做了，你还嫌弃上了。”



    林见鹿忙说:“我怎么可能嫌弃呢？我高兴都来不及。”



    “行啦，别皮了，赶紧吃饭。”



    鹿小溪做的主食是面。



    林深吃了一点，又吃了一点羊排，吃了几个虾便吃不下去了。



    但是他没有放下筷子还假装要吃的样子，实际上干动嘴，嘴里却没有任何东西。



    鹿小溪开始还没有发现，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深哥，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合你胃口？要不要我再去做一点别的菜？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鹿小溪的心里非常的不安。



    “我本来饭量就小，刚刚吃了不少，已经吃饱了。”



    林深靠在椅子上，脸上难掩疲惫。



    林见鹿也跟着皱眉。



    他注意到他爸爸的脸色发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那种白。



    这让他联想到一种很不好的事情。



    上辈子，他没事儿的时候就说各种的新闻。曾经在一篇社会新闻上看到作者描述一个病人的话。



    “他的身体很瘦，因为病情的原因，始终没有胃口，身体单薄的一阵风吹过来，都能把他吹倒似的。



    因为长期承受病痛的折磨，他的脸色蜡黄，毫无血色，看上去就是一种不健康的白。”



    林见鹿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在发抖。



    鹿小溪不相信:“可是你明明没有吃多少呀。一定是我做的不合你的胃口，我再去给你做一点吃的。”



    鹿小溪起身就要去做，林深立刻伸手把人给拉住。



    “别去了，我吃就是了。”



    林深说着就去拿羊排，然后吃起来。



    他吃的很香，好像刚刚只是故意逗她似的。



    鹿小溪眼底的担忧却没有散开。



    她确定林深真的吃饱了，才彻底放心。



    “能吃是福，胃口好，身体才会好。”鹿小溪说完发现儿子好像也没有吃太多东西，她促着没惊讶的说，“鹿宝，你怎么也不吃饭了？是我今天做的不好吃吗？怎么你们两个人吃着我做的饭都像是吃毒药一样？”



    鹿小溪自己拿了一块羊排放在嘴里尝了尝，发现味道挺好的。



    她又去尝尝别的菜，发现别的菜的味道也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喜欢吃我做的菜呢？”鹿小溪来回看了看父子两个，“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说我做的饭好吃，实际上根本不愿意吃我做的饭？”



    林深瞅着儿子，眼底带着只有父子两个人才懂得警告，哄着老婆:“怎么会呢？你做的饭特别好吃，我是舍不得吃。”



    “骗人。”



    鹿小溪说着人就笑了。



    林见鹿明白他爸的意思，抓起羊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吃，可是这么好吃的羊排，他却吃不出任何味道。



    好不容易吃过饭，他起身帮忙收拾家务。



    中午，他妈睡觉。



    林见鹿才找到机会跟他爸单独聊天。



    “爸爸，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



    林见鹿可不是真正的未成年，他拥有一个成熟的灵魂。



    这些年在父母爱意的浇灌下，他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儿。



    但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他又会变成那个成年人。



    林深虚弱的靠在长椅上，换换地说:“小的时候你应该也是拥有记忆的，你应该知道，我时不时就会在家里的炕上躺上一天。而你妈总是担心我活不长。”



    林见鹿想起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总觉得他妈过于紧张。



    等到他长大一点发现他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就算是这样他妈每天都特别精心地给他爸调理身体。



    十数年如一日，每天的药膳从未断过。



    他爸爸吃的东西，也都是他妈精挑细选的。



    每到这个时候林见鹿都会很羡慕。羡慕他爸爸遇见他妈妈这么好的爱人。



    可是现在，他只心疼他妈。



    心疼她运气不好，遇见一个病秧子。



    而这个病秧子现在的身体好像出了问题。



    “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能治吗？如果能治的话，你又不想让我妈知道，我可以帮你瞒着她。”



    林见鹿情绪有点失控，但还是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害怕吵醒在屋子里睡觉的鹿小溪。



    林深发现儿子真真切切的变了，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林见鹿很生气。



    “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林深又咳嗽两声:“我没那么容易死。”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然后再来说这句话？”林见鹿可不像他妈那么好骗，“我之前听人家说脸色不好，蜡黄蜡黄的，一般都是得了绝症。”



    “不是绝症，但是也不能治。”林深知道自己就算是走了也会很放心。



    时间会治愈人的一切。



    有些时候或许是十年，又或许是二十年。



    那种失去爱人刻骨铭心的疼痛，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淡化。



    并不是你不再爱他了，而是那种痛不再那么深刻了，想起来的时候也不会因为难过而窒息。



    鹿小溪终究会忘了失去他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儿子也会把她照顾的很好。



    “不能治？那还有多长时间？”



    林见鹿没有发现自己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林见鹿猛然想起上辈子他爸好像就是几年后选择了离开，去找他妈。



    难道他的身体也已经不行了？



    “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林深说着，闭上眼睛。



    林见鹿看来他爸好久，确定他把睡着了，拿出毛毯给他把盖上，然后拿着电话朝着外面走去。



    他来到倒座房，这里只要有人过来就能看见他说什么都很方便。



    林见鹿拨通了林京墨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你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林京墨注意到林见鹿说话的语气很凝重，起身把房间的门关上，才说:“我刚刚回到酒店，现在酒店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爸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是不是身体出现了问题？”林见鹿故意说的很含糊。



    林京墨京墨听懂了。



    他沉默许久才缓缓地说:“原本这件事情我打算带进坟墓里，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可是现在你问了，那是不是说爸爸在身体出现了问题？”



    他不懂为什么一切都已经改变了，爸爸的身体之前看起来也很不错，怎么忽然之间就跟上辈子一样，出现问题了呢？



    林见鹿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的说:“他说他的身体是老毛病，但是死不了。可是今天妈妈亲自下厨，他都没吃上几口。吃过饭之后他偷偷去厕所吐了。他以为我没发现。”



    林京墨听到这里心一再往下沉。



    “上辈子爸爸根本就不在乎我，他是看在我的亲生母亲曾经救过咱妈的份上，才千辛万苦把我找回来的。”



    “他没有把我当儿子，虽然我名义上是他的养子，但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他生病的时候也没有瞒着我。”



    “他的身体很不好，夜里睡不着，就算睡着了也会惊醒。醒来后一坐就是一夜。”



    “我也为他请了不少名义，他很抗拒看病，似乎一心求死。我会劝他，你还小，如果他不在了，就没有人能照顾你了。于是，他精神状态好的时候就主动去看医生。”



    “可是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出生时候胎里带的毛病，如果从小就开始好好养着，说不定还能活到老。由于他下乡那几年太辛苦，当时母亲选择离开，又让他备受打击，差点当场就跟着去了。”



    “要不是还要照顾你，要不是妈妈的遗言是让他带着你好好活下去，他肯定早就选择离开了。”



    “因为那个时候身体亏损的很严重，导致他后面那几年，没有睡过一个完整觉，每天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要选择离开。而是他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能等到你成年，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心力。”



    “鹿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很爱你。”



    “他之所以对你冷漠就是不想让，你承受失去父亲的痛。”



    “他总是会在房间里默默地看着你，然后跟我说，他是一个注定活不久的人。如果你们之间的感情太浓厚，他离开的时候你肯定会很痛苦。”



    “那种痛苦他感受过。他不想让你再体验一次。所以他宁愿当那种，在你心里很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希望你有一天会遇见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会给你一个家。”



    “他很想看看你娶妻生子，可他等不到了。”



    ……



    “鹿宝，我很羡慕你。”



    “羡慕这个世界所有人都那么爱你。”



    林见鹿缓缓的躺在沙发里，用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汹涌的流下。



    如果不是这辈子他爸爸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去质问林京墨，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林见鹿哭了很久很久。



    他擦掉眼泪，拿出他爸今天去检查时的检查报告，然后到医院找到了那个给他爸看病的医生。



    医生看到坐在的大男孩儿，又看着他手里的各种检查报告，就明白这个孩子的来意了。



    “我爸爸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你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我爸打个电话，他一定会让你告诉我的。”



    林见鹿已经把电话拿出来了。



    医生说:“不需要你打电话给你爸爸。他只让我瞒着你母亲，又没有让我瞒着其他人。”



    “那你现在告诉我，我爸的情况怎么样？还能不能治疗？要怎么样治疗？需不需要住院？”



    林见鹿脑子里的问题很多，也很乱。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那就是让他爸好好活着，没有病痛的活着。



    “你爸爸的问题是胎里带来的毛病，早些年亏损的厉害，就算后面有精心养着，可还是跟正常人差太多。最近这几年他肯定又累着了，再加上不按时吃饭，身体各项机能都出现了问题。”



    “那要怎么调理？”林见鹿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能好好养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找老中医给他好好看看，检查检查，然后开几副汤药调理着。他的身体也没有办法做手术，最多就是给他开点儿止疼药。可是止疼药也不能天天吃，吃太多对身体也不太好。”



    林见鹿从医院里出来，就让人打听有名望的老中医。



    找老中医这件事儿，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有结果。



    他又打电话给林京墨:“以前给咱爸看病的医生，你都记得还有谁知道他们在哪儿，要怎么联系吗？”



    没想到他问完电话另一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