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丝不想形容了。
伴随着屋内咚咚响起的砸碾声,她捂着嘴,几欲呕吐,靠着墙壁慢慢滑落。
蜷缩。咚。
咚。
石与血肉的摩擦。
与还柔软的骨骼的摩擦。
那颗粒越滚越细,研磨成了糜。
萝丝不住干呕着,灵魂撕扯血肉想要逃离。
死寂中的石碾振聋发聩。
萝丝还是吐出来了。
‘真他妈见鬼。’
她骂骂咧咧,用手背擦掉唇边的酸涩。
两双鞋站在不远处,提着油灯。
“夜里太冷了。”
安妮站在灯光中,注视着跪在泥地里的女孩。
她和穆琳站在一起,让人把泥地里呕吐的姑娘驾起来。
萝丝脸色苍白,火光中,她能看到安妮脸上一颗颗裹着蛆虫的小水泡,一个接一个的破裂。
噗。
炸开。
然后流出柔软饱满的白蛆。
‘我们正在慢慢腐烂…’
她喃喃。
那个郊区午后英武爽朗的巨人女士变成了一副泡软的泛黄画纸,贴在她坚不可摧的记忆里,永远无法和今夜面目可憎的怪物融合。
那是段糟糕的日子,可也是段快乐的日子。
“萝丝。”安妮发现萝丝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不由用手摸了摸。“萝丝。”
她叫她的名字,让女人们将她驾进另一间房,遣离穆琳和其他人,只留下自己。
“萝丝。”
她搬了椅子,僵硬的少女被强按着坐下。
“我们谈谈吧,萝丝。”
安妮说。
油灯摆在炉板上,光从下面来,由下向上,给脸上留下一块块阴影。
萝丝头一次发现,安妮先生消瘦极了。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好像突然没了血肉。
“我的脑袋里长了个不该长的东西,萝丝。”安妮抽出一只雪茄,弯着腰,打开灯罩,借火苗吸燃烟头。
她像鼓风袋一样大口吞吐,竭力享每一口雪茄的香气,几乎要让自己窒息那样享受。
“一个非常麻烦的…让我疼到发疯、视线越来越模糊的东西。”
她夹着雪茄,点了点额头,神色淡然。
萝丝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什、什么东西?先生?您病了?我们得去找个医生,医生…我知道!我听说过一个特别优秀的,好像叫…”
“萝丝。”
“陈词滥调。”安妮打断她,“你以为我没有医生?”
她脑袋里那东西就如孕妇肚中迫不及待的婴儿。
当它发出第一声啼哭时,必要破腹而出。
那东西不仅令她疼,还让她眩晕,呕吐,甚至不时昏迷。它汲取她的活力,不断壮大的同时,让她一点点走向死亡。
那是块被诅咒的血肉。
“我不想死,萝丝。”
安妮低着头,揉搓手里的雪茄。
火光烘烤着她的脸,双眸中泛起异样的光彩。
“我闻过死人的气味。那些腐烂的,甚至连疯人都感到恐惧的气味…”
“但萝丝,谁会乐意就这样死去?”安妮轻声说:“我带着你和穆琳走过了那段艰辛黑暗的岁月,我们逐渐壮大,一个个人加入,成了真正的团伙,离开小镇,来到伦敦…”
“我们走到今天…”
安妮攥紧拳头。
萝丝能清晰看见那拳锋上的厚茧和粗大的关节。
这双拳头无数次保护了她和穆琳,以及后来的每一位姐妹。
“我不想死…萝丝。”
安妮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木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