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知道自己不用清洗,但还是在苦儿捧来的木盆中洗过脸庞,继而就在王妮手忙脚乱的服侍下,穿起了郎官的新衣。
整件新衣呈大红色,上面有紫青丝线绣有喜庆图案,所用丝线据说来自于一种妖蚕,几乎水火不浸,不过穿着
起来十分复杂,王妮和乐儿绕着他忙来忙去,还一不小心扣错了扣子,一时间都有些慌里慌张。
“不用急,时间还早呢。”
陈牧任由王妮和乐儿等人给他穿这件麻烦的新衣,看着几人忙乱的样子不由得笑笑。
“是还很早,但是今天的事情可多了呢,耽搁了可就不好了。”
王妮小声的回着,和乐儿一阵忙碌,最后苦儿也过来帮忙,总算是将这件新衣给陈牧穿戴整齐,接着又取来红金色的四垂头巾,给陈牧戴上。
以陈牧的眼光和审美来看,这一身新衣也足够体面,没有丝毫的土气,当然还是他自己的气质和容貌足够出众,毕竟衣裳永远只是点缀。
前门大院。
这里已聚集了许多人影,大多是来自于余家。
陈红一家也在,张屠户……现在应该是张乡绅,此时也穿着一件体面的长袍,正笑容满面的站在角落里与人谈天说地:
“不瞒你们说,我这亲家那生来就是贵不可言的命,那日是酉时傍晚,据说下生之际,一道紫气从天上落下来,在天边泛起万道金光,我那时就常说,我这亲家以后定然非同凡响,必是人中龙凤……”
张乡绅滔滔不绝的说着,旁边的闵保义笑着附和。
虽然这角落里的都是些旁系远亲,或是陈牧旧识,但院子靠里一点的地方,都是一个比一个更有来头的大人物。
连南城区总差司这样的大官,在里面都只能靠在旁边,甚至没什么插话的资格。
片刻后。
院落里传来一阵骚动,却是一袭新衣的陈牧从里面的院子走了出来,一时间人群纷纷让开道路,一句句奉承的话语络绎不绝。
陈牧神色平和的打过招呼,随意和熟悉的几人闲谈几句,又看到角落的几个人影。
“闵老哥近来可好?”
他冲着闵保义笑笑,招呼了一声。
闵保义受宠若惊的连忙上前几步,道:“好,好,九条里也很安定,您那片故居,我一直都让人照看着。”
陈牧和闵保义闲谈几句后,便又转向其他方向。
但就是这几句,却让院子里诸如南城区的新任总差司,乃至外城区副都司等一些人,目光都落在闵保义身上,等陈牧转身走远后,都纷纷笑呵呵的走过来和闵保义招呼两句。
虽然陈牧的履历如今人尽皆知,都知道曾经在闵保义手底下当过差,甚至和闵保义关系还不错,但那毕竟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当初的陈牧和现在的陈牧,早已是一个天一个地,当时的关系和现在,那也不是一个概念。
但看到闵保义不但被邀来参礼,甚至陈牧对他还十分和善客气,称呼一声‘老哥’,那自然是不同了,陈牧如今是何等地位,在瑜郡那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一个人的起落乃至生死。
“赵大人,李大人……”
闵保义不敢怠慢,向几位上官连连行礼回应,但看到这几位或是总差司、或是副都司的大人物,对他的态度都是十分热切,一时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
要知道当初陈牧在九条里时,他只是觉得陈牧有望成为他的同僚,和他一样当上一里之地的差司,但哪曾想离开九条里之后的陈牧,就如潜龙出渊,飞黄腾达之快,令人几乎眼花缭乱,短短几年就已站到了整个瑜郡的最顶端!
现如今。
只不过一句话,一个招呼,就令这些平日里他都得恭恭敬敬的顶头上司,乃至上司的上司,都对他热切有加,想想过去那个还是他手下差役的陈牧,这短短数年,实在恍如一梦。
“三姑,姑父。”
陈牧找到了陈红一家,向陈红打着招呼,到张屠户时,态度就平淡了些。
不过张屠户浑没在意,只满脸堆笑的侍在一旁。
陈红看着一身新衣,身边簇拥着一堆高官显贵的陈牧,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眼睛都湿润了些,只连连说着‘好’,‘好’。
陈牧又看过旁边,目光掠过张屠户,落在他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
女子样貌已褪去稚嫩,他记忆里略微有些许熟悉,目光掠过一眼便已猜到了是谁,但并未多做停留,只微微一笑,就从旁走过。
看着陈牧一身新衣,前后都是附庸附和的达官显贵,纷纷簇拥,张幼英怔怔失神的杵在那里,随后默默的低下头,心底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