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二月初二,北直隶顺天府大城县。
安庆营列队在官道上,虽然只有两千多人,但车架就有数百,队列同样拉出老远。
在吴桥闹了一出兵变之后,整个勤王军气势越发的萎靡,清军沿着商河、武定等多路北上,勤王军就在西侧同向行进。
清军带着庞大的人口车架,也无意主动找明军会战,持续几日之后,双方似乎已经有了默契,齐头并进北上,互相保持距离,在中间地带进行小规模的交战。
所以这数万勤王军的每次斩首战绩,基本都是个位数的,其中周遇吉亲自己带家丁伏击时刚好斩到十个,上升了一个数量级。
这支京营此时就在前方道路上,昨天孙传庭发布了令信,因为确定清军继续往北行进,判断不会从大城过河,所以勤王军要赶往东安县。
安庆营仍跟随刘宇亮行军,每天自行安排扎营和警戒,不参与任何进攻行动,庞雨仍然每天跟刘宇亮见面,没人提过兵变时的事情。
但刘宇亮的车架迟迟未来,几万勤王军都在沿途等待。
吴达财等候在一旁,他低声对庞雨道,“大人,昨日孙都堂令信遍发各营,明令今日开拔,该不会又有啥变故?”
“便是开拔了,也未必就不会变,咱们还是耐心等着便是。”
庞雨说罢看了一眼京营的位置,大部分帐篷居然还在,营门处塘马急促的奔跑,似乎是在跟前方的孙传庭联络。
他们在大城已经驻扎了五天,每天就是少许家丁出去打探,与建奴的哨骑零星交战,清军主力没有往西面来,就是说指挥层还没决定到底走不走,但各营都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器械帐篷等等都装车了,这在安庆营的军官看来,实在不可理喻。
涂典吏、庄朝正也在中军,两人低声交谈着,吴达财也加入谈话,几人不时朝刘宇亮中军那边张望。
庞丁来到庞雨身边道,“少爷,刘中堂他一个视师的,前面惹了众怒,为何还敢干涉军务,处处进退失据,不知他是如何混到首辅去的。”
“当官和打仗是两回事,他只是来办不擅长的差事,才会进退失据。济南被破天下震动,还有一个更微妙的事情,就是失陷了藩王。”庞雨左右看看道,“现在不知死活,若是活的藩王落在东虏手中,对皇上可是大忌。眼下朝中来的军令一道比一道严,刘中堂不敢往后退,往前的鞑子也不好惹,原本便是进退不得。”
此时前方一队骑手飞奔而来,在安庆营前方一拐,去了刘宇亮的中军,这队人没打旗帜,但似乎有孙传庭在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争执不下,必须来见刘宇亮。
庞丁目送着那队骑兵到达京营门前,口中继续道,“那孙都堂又为何会觉得,咱们被所有文武孤立之后,仍会卖命给他打仗?”
庞雨不答反问,“那孙都堂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想打?”
“他心里想打,不打跟兵部交代不过去,但靠,只能跟着东虏并肩北上,报给兵部的时候,就说是料定东虏苗头要从沧州过河,勤王兵马就先到沧州,然后再说东虏要从青县渡河,咱们又北上到青县,再然后就是大城,这样把并肩北上变成了拦截过河,显得他确实按兵部部咨去抄前了,也是难为孙都堂。”
“文字可以随意写,但战绩骗不了人,你觉得兵部和皇上能不能信他这些话?”
庞丁把手捂在嘴上,“当然不能,所以他不打之下还得打,原是想着靠心腹的抚标、临洮来打一阵,但上次哗变时,这两个营头也都有参与,显然也靠不住,所以他又想能不能靠咱们,当日刘中堂卖了咱们,他当晚来营中一是安我们心,二来也是想从刘中堂那里把咱们拉过去,不过他自重身份,才让曹变蛟来说刘中堂卖了咱们的事,让咱们以后投靠他,卖命打一阵,有个拿得出手的战绩,好最终保住他身家。”
庞雨点点头,“说的是那么回事,那你觉得他那天有没有打动我?”
“我觉着少爷就是还想认真打一仗,只是不知道是孙都堂打动的,还是少爷原本就想打。”
庞雨笑笑道,“确实难为孙都堂,若是你去当援督,带着这么一帮拼凑而来的内外军队,你准备如何作战?”
庞丁皱眉想了片刻道,“也只能跟现在一样,陪着鞑子北上。”
他说完摇摇头,庞雨也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人没有兴趣继续说话。全营在路面上又等了一刻钟,看到京营中一连串的塘马跑出,看起来就是去传令的。
安庆营中军也来了塘马,庞雨大概是第一个接到命令的,只说是让军队做饭,将官去中军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