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总骂完额头冒汗,连地图都没看,方才说的地点是天天看,全都在心头标记着。初家圈是临清以南的渡口,这一股清军是从摇鞍镇往东,和方才骑二司游骑报来的就不是同一股,加上早上还在馆陶方向发现的一股,这里就已经是三股清军,
按照他心中的估算,清河方向也肯定会有。他们没有料到清军的动作会如此迅速,即便赞画房昨天进行了提醒,仍有游骑兵被隔断在了清军后方,这些人处于各路清军包夹之中,道路已经中段,他们即便
能够活命,在战役结束前将很难再次与主力汇合,基本失去作用。
根据目前接到的三个情报,确定清军已经大举出动,很可能是利用所有大道分路调动兵力,运动方向就是向东,赞画房的判断正确。
威县到十八里铺约六十里,清军前锋今日的推进目标肯定会超过这里,昨日抓到的两个细作是要求回到洪官营,说明清军至少会推进到洪官营。
清军来势迅猛,现在已经无法通知其他的旗队,只能期望他们都及时发现了威胁,至于有多少能到达预备集结点,就只能等晚上才知道了。
百总朝着大殿吼道,“立刻点火,所有人撤,按昨日预案,第一集结点油房渡,第二集结点戴家湾,第三集结点魏家湾!撤!”
殿中其余人顾不得再收拾,纷纷跑出殿外牵马,最后一个人刚出来。
庙门外传来抽打和骡马叫嚷的声音,院中已有游骑兵点起火把,等其他人把桐油泼洒在米豆堆上,立刻就开始点火,院中顿时火光熊熊。
百总上了自己的马,文书官又出现在马头前,“远哨试验队在八里庄,得通知他们!”
百总一把抓过旁边经过的游骑兵,“去八里庄让那帮远哨的饭桶立刻往东撤退!”
……
“你咋知道远哨跟游骑兵不和?”
八里庄中一处地窖边,唐二栓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谭癞子。八里庄在临清西面,西北边是十八里铺,南面则是尖塚集,是远哨队在河西的驻地。谭癞子坐在一个豆袋上,照着手中的鸡腿狠狠咬了一口。临清周边的安庆营人马中,吃到肉的人不少,但能吃到专业厨子烹饪鸡腿的人,只有谭癞子和船埠头两
人,连庞雨也是吃军中大锅饭。“咋知道,谭爷我说的,不然怎会分开驻扎。” 谭癞子神秘的道,“远哨和游骑兵为啥不和,因为远哨干的事跟游骑兵差不多,你们啥都学了去,这师傅就饿死
了,所以把你们赶远一点,害得我要两处地方点验米豆。”
唐二栓偏着头,“我听他们说是你不要脸,看远哨队没带称,故意要分两处点验好贪墨。”
“造谣!都是游骑兵造的谣!”谭癞子气愤难当的站起身来,“我贪墨啥了,谁说的你叫来当谭爷的面说!”
唐二栓傻傻的笑了一下,把头埋下去不接话。“你当谭爷我想来点粮怎地,这地方到处都是鞑子,除了谭爷谁来管你们吃喝。我告诉你满徐州问问去,谁不知道安庆来的谭爷,人人都说那就是个菩萨,要在家里立生佛那般的,去了就给他们银子赚,不想去淮安换贴票的,谭爷就在城下给他换了,省了他来回奔走,不奔走就不会遇到外边的流寇,就保全了他性命,当
家的性命保住了,这一家子才能过活,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功德,不是生佛是什么,这等好人你还敢说谭爷贪墨,我贪墨你们啥了我。”谭癞子摸了摸怀中变厚的贴票,心头一阵满足,但仍余怒未消,作势就要往集镇外走,一抬头就看到前面一堆剥光衣服的尸体,层层叠叠的码在哪里,刚好他走
过去,尸堆边缘处惊出几只黑乎乎的老鼠,飞快的窜入了尸体缝隙之中。
这些尸体是清军第一次过境时杀的,尸堆外侧的一些尸体已经被啃咬得残缺不全。
谭癞子闭眼不敢看,赶紧退回两步道,“唐二栓,你们那个队长怎生不派人把这些埋了?”
“地太硬了挖不了那么大坑。”唐二栓用脚踩了踩,“比安庆冷多了,冻得真硬你说。”谭癞子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看尸堆,“谭爷跟你说,你呆这地方得小心些,这地方死人多了阴气太重,容易生出瘴气,吸了得瘟病可了不得,我在码头上听过路的
人说,一城都死光,特别这晚上不要出来走,不知多少厉鬼。”
“都是鞑子杀的,厉鬼定是找他们去。”“哼,也是谭爷我忙着运粮,这些天杀的狗鞑子,等谭爷我腾出手来,随手也就斩下他几十个头来!”谭癞子探头往地窖里面看了一眼,“粮是不是就搬这窖里面
去,赶紧叫你队长来点过,谭爷还要回魏家湾。”
唐二栓正要回答,听到东面连响三声喇叭,过了片刻又响一次。
“队长叫集合呢。”
谭癞子一摆手,“又不是我队长,谭爷我要歇会,叫你那队长快些,签字画押了谭爷要回程。”唐二栓赶紧往东跑去,谭癞子穿得臃肿,本想在粮袋上躺下,眼角又看到那堆尸体,扭头到处看了看,见街那头还有一处泥胚房没有被烧,想了片刻往那边走去
。东面的喇叭再次响起,一阵紧似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