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后接过远镜,庞雨匆匆扫视了车马河市镇方向,认旗前方水田中的流寇溃不成军,但其余水田区域和市镇中仍有大量的流寇步卒,驿路上还有密集的红衣贼,仍在攻击右翼,那里应该是刘国能的老营了,中线还有几个地方处于混战中。
“杨司吏,本官带来这些兵力交给你,立刻组织起来,把中军这里上岸的流寇全部赶下去。”
庞雨回头看了一眼,对郭奉友道,“去帮炮兵尽快就位。”
……车马河西岸市镇,街巷中已经挤满了人群,刘国能的坐骑被堵得寸步难行,他现在需要先赶到桥头位置。
河岸边很多人已经看到对岸那支官兵,由于人群密集,左良玉到来的消息在飞快的传播,实际上市镇中的绝大部分人甚至都看不到对岸的情况,但这反而让他们更加慌张。
刘国能已经感受到人群中惶恐的情绪,他需要亲自管控桥头,防止桥梁被这些步卒堵塞,以保住老营的退路。
对流寇各营来说,最宝贵的不是家卷、钱粮和步卒,甚至连马兵也不算,而是老营。
明国有辽阔的疆域,似乎不会枯竭的人力,厮养和步卒永远都找得到,但老营就没那么容易了,全都是征战多年的老手,每一个都很珍贵。
一群亲信刀砍鞭打,好容易开出一条路,让刘国能到达车马河木桥的西头,他心中才稍稍放心,桥头的位置没有房屋遮挡,刘国能还可以看到对岸的情况。
第一批拦截的步卒连连败退,不断的有人跳下官道,往水田和河道中逃窜,接着刘国能看到西岸市镇的河沿上有人跳入河中,拼命的往东岸游去,街道中的步卒和厮养开始有人大声喧哗,连管队也控制不住,秩序正在消失。
刘国能脑袋在东西两面来回转动了几次,他知道此时败退的后果,除了老营和少部分步卒,其他什么都带不走,还必须土坡太湖方向官兵可能的拦截,才能逃进英霍山中。
那样损失会非常惨重,他想拼上一把,只要打破官军右翼,就能反败为胜,完全占据河西的位置,与西营、曹操、老回回合兵一处,即便左良玉来了,也打不过这么多营头,这样他能保住绝大部分实力和物资。
但万一攻不破官军右翼,又被左良玉截断了东侧道路,那曹操和八大王或许能往隘口跑,但他就被官兵两头堵在市镇内,必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还有一个选择,目前占据有接近桥梁的地利,乘现在官兵前锋还没截断退路,派源源不断的步卒挡住他们,自己能带走老营,再耽搁的话,左良玉后军赶到,就再也没有机会。
一切都只在于时间,要是多一刻钟,他便从容得多,但对岸攻来那支左良玉的前锋,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
各级头目在驱赶步卒过桥,不时有乱走的被砍死,引起周围混乱,通行的速度始终不快,街道中等候的人群逐渐躁动。
刘国能身经百战,其中绝大部分是败仗,这些步卒脸上的表情他很熟悉,茫然、惊恐和徘回,接下来基本就是崩溃和逃命。
一个老营马兵从驿路赶来,他挥鞭打开一条路,来到刘国能旁边道,“官军来了一股增援,中军位置被打退了。”
刘国能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旁边的心腹宝纛旗低声道,“老爷,守不住了,现下往东走还来得及。”
刘国能咬咬牙,“这宿松便是一个大圈套,你怎知左良玉不是从太湖来?
咱们往东跑过去,岂非正好遇着他。”
那将官一愣道,“咱们拼命打右翼,万一曹操他们丢下咱们跑了,可就只有咱们被堵在死地,届时便死定了,曹操能往老回回那里跑,咱们过不去,只有往东有一线生机。”
刘国能眼神闪动,心中仍犹豫不决,西面突然连续炮响,是从官军中军位置发出的,紧接着前方不处的土墙轰一声尘土飞扬,周围的步兵在烟尘中倒了一地。
刘国能也是一惊,东侧的炮已经很久没响,这轮虽只有一发炮弹落在镇内,他至少听到了三声炮响,其他两炮可能是在打击驿道上的老营,新炮大概是官军的援兵带来的,东侧开初交战的数百官军只有两门炮,按现在这样看,增援的兵马不会少于一千,这股援兵只会是从西面来的,那可能是左良玉从二郎镇来袭,老回回已经败退。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刘国能心中一阵惊慌,要是没有左良玉在后面,这股三千人的官兵怎么敢主动来进攻这么多大营头,如果左良玉在后面,之前那些怪异的事反而都有了解释,宿松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这个守备营就是来拖住各营,左良玉最后来致命一击。
思考间第二发炮弹很快到来,桥头处一片惊叫,步卒纷纷挤上桥面,互相推搡着争抢过河,不断有人掉落河中,激起成片的水花,市镇中很多挤不到桥边的厮养从河沿跳入水中,往东岸拼命游去,水中到处都是游动的人影。
西岸市镇中的人群中喧嚣四起,已经到了崩塌的临界点。
“吹号让老营撤回来,过河取马!”
刘国能勐地抽出刀,“清开路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