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到处是喊杀声,偶尔夹杂着火炮轰鸣,听着距离并不远,在村口一段都是安庆自己的车架,再往前走去,路上到处是无主的马匹和骡子在走动,街中不时还窜出几个逃跑的鞑子,很快被街中的重步兵和民夫打翻,接着围住乱砍乱刺。
路边已经摆放着不少尸体,路面上到处散落着金银首饰等物品,街道中排列着许多车架,上面都是绸缎棉布等高价值的物品,街道中到处是血迹,十多名俘虏缩在墙边哭喊,几个安庆兵和一群民夫用棍棒乱打。
旁边一个院子门口倒着一个白甲兵,脖子处淌出的血水流满地面,一把虎牙刀落在不远处,吴达财在门口看了看,门内还躺着两个鞑子,院子里面停着三架马车,两个重步兵在院中怒吼,有些女人的声音凄厉的哭喊着,吴达财想进去看看,但他跛着脚要跨过地上的尸体有点麻烦,便放弃了这个打算,转头继续往村里走去。
再往前走一段,路中的重步兵越来越多,他们不断冲入沿街的各个房屋和院落,出来的时候大多提着几个脑袋,吴达财一路急赶,经过的很多院落中还有交战的打杀声。
卫兵提着刀跟在吴达财身边,小心翼翼的护卫着,吴达财一路前行,所幸并未遇到危险,终于看到庞雨的认旗,这位上官就停在路中间,正和涂典吏、庄朝正在一起说着什么。
吴达财匆匆赶过去,刚好涂典吏说完一段在换气,吴达财抓住机会对庞雨道,“恭贺大人攻克王庄,民夫队已在西头村口布防,然则王庄周遭情形与前预料有不同,属下还有些想法需要跟大人和庄千总报上。”
庞雨对吴达财点头,示意他先说。
“属下以为,大人夺取王庄不只是要截断道路,还要从王庄接应各营骑兵,所以这个东西两头大道是最好进出的,一定要留下给骑兵过路的地方。而则周遭的窝棚太多,要烧掉免得挡住炮兵,三则炮兵仍要多放在两头,鞑子要攻村,最方便也是顺着道路来。四则民夫也可用……”
庞雨一直等吴达财说完后,才对庄朝正道,“副总文书官说的颇为在理,庄千总你将亲兵部的赞画调一个给吴副总文书官,便于民夫队配合。”
那边庄朝正立刻应了,涂典吏得了这个空闲,才接着方才的话说道,“鞑子若是要攻王庄,需要至少一千马甲防护外围,牵制南岸各营,另外至少再调三千人马才能攻打王庄,便是勤王军其他各部对北岸鞑子的牵制非常要紧,特别是云镇一千多骑马家丁,北岸鞑子骑兵是比王朴多,但处处都要防,只要王朴过去现一下身,鞑子各牛录都有自个的辎重人畜要看守,就调不出多少兵来。”
吴达财赶紧又接道,“王庄南边被截断鞑子的能卖力来打,就要各营卖力袭扰,鞑子那么大的营地,必须留大部分留守才防得过来,各家骑兵务必要往远处袭扰,不让鞑子掌握行踪,突袭之时快速果敢,打完即走,鞑子营地一乱,顾不上调兵了,骑兵又可袭扰下一处。”
庞雨连连点头,从王庄的战斗情况判断,这村里只有不超过三个牛录,最大可能是两个,入边清军每牛录大概六十真夷,附加一些能用的包衣,兵力大概两百左右,前后营地相连,附近有其他牛录可以很快赶来,短时间就能集结三四百骑兵,组织度和纪律性更高,马匹和甲胄水平更好,足够对付明军一个总兵的家丁。
贾庄战后,明军已经放弃大规模作战,清军也进入了一种作战惯性,济南北上途中谭泰领兵伏击了一次尾随的王朴,让王朴损失百余家丁,从此之后明军更是小心翼翼,基本只进行散兵游斗,尽量减小作战风险。
大部分时间中,清军还有哨骑掌控周边情况,又占据机动性优势,一路走来都很顺利,明军家丁的零散斩获,对庞大的清军数量来说,基本算没有影响,清军形成了惯性,也产生了懈怠,对周围的明军活动不再敏感。
突袭王庄的战斗,几乎是临时起意,不但清军没有想到,连明军自己也没有料到,即便是庞雨本人,在昨天之前也丝毫没有计划过。
现在顺利夺取王庄,清军形势急剧恶化,至少正红旗十分被动,昨晚游骑兵的夜间远镜侦察表明,王庄南方各个村子都有营地,范围至少还有十里,被截断的鞑子不在少数。现在的清军负担沉重队形臃肿,早已不是入关时那支具备高度机动性的军队,要抽调人马都不容易。
王庄还可以成为骑兵的接应基地,从这里出发可以骚扰各处行军队列,所有没有过河的清军都会受到影响。
此时东面一声炮响,接着一阵欢呼,庞雨带着众人往前赶去,是重步兵已经占据东头村口。
庞雨走出王庄的东面出口,这里与西面村口差不多,漫野的窝棚和车架间密布人畜。
有十多名清军刚刚从王庄逃出,他们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伙明军家丁围攻,看不出是那一个营头的。
片刻间就有几个清军落马,那伙家丁顿时都跳下马,提着腰刀争抢首级和甲胄,几个家丁互相拉扯,在地上滚作一团,剩下的清军拼命打马绝尘而去。
庞雨转头看了看,亲手召过来两名等候的塘马,“立刻去报孙都堂,我营已夺取王庄截断道路,现就地转入防御,请他调派其余各部勤王军,牵制杨村已过河鞑子,务必不让鞑子汇聚兵马回援。”
待塘马离开之后,外面旷野上响起号音,庞雨站上旁边一个车架,举起远镜观察周围,东面出现了一支三百人以上的清军骑兵,曹变蛟正在收拢人马。
此时辎重司来报,所有民夫、炮兵、军医院和车架都已经进入王庄。
“通知各营头,安庆营将稳守王庄接应,请所有营头骑兵按计划袭扰鞑子各处营地。”庞雨说罢看着东方的天际,口中低声道,“岳托,王庄丢了,看你怎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