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迈步,周景云觉得原本遥远的人影开始接近,但,越过蒋眠儿看去,白篱依旧在远处。
“我是先帝亲手教出来的,他说我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聪慧。”
“我清整朝堂,革除积弊,破除门阀,广选才智。”
“我是杀了很多人,但很多都是该死的人。”
“有很多人骂我恨我怕我,但也有很多人赞我投靠我辅助我。”
“先帝同意把皇位交给我。”
“他说,交给我,大周会有不一样的景象。”
“这是他的意志,你为什么要违背?你口口声声护佑大周皇帝,最后却坏了他心智,让他绝望而亡!”
随着说话,蒋眠儿一步一步迈近,站到了玄阳子身前。
她凌乱的衣裙滑落变成了曾经华丽的朝服。
她发髻高挽,头戴冠冕。
她居高临下俯瞰玄阳子,一字一顿。
“玄阳子,你才是侵害大周皇帝的邪祟!”
.......
........
周景云的视线从白篱身上收回来,落在蒋眠儿身上。
原来先帝竟然愿意把权力给她的,同意她承继皇位?
此时此刻,这是是他自己幻觉所想,还是真的?
他应该坚信是幻觉,毕竟他坚信着蒋后已经死了,这只是他自己的印象,或者其他人,比如沈青织造给白篱的印象。
但.......
这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比起那些皇子,她反而是最适合承继江山的人。
他信服她,还有很多人都信服她,愿意为她驱使。
那先帝自然也能被她折服。
不是被妖术蛊惑,不是宠爱美人荒诞。
坐在前方的那个玄阳子抬起头,面目木然,看着眼前盛装的女子,一字一顿:“他身为大周的皇帝,传位与一女子,失德之君,非大周之君......”
蒋眠儿冷冷打断他:“父子相争,父子残杀,朝政积弊,天下动荡,民不聊生,你玄阳子高坐不管,看到传位与一个女子,立刻就皇帝不是皇帝,成了失德之君?”
坐在后方的玄阳子抬起头,面目柔和,缓声说:“蒋眠儿,我知道你不甘心,但他这样做是失德之君,不是我的评判,是大周皇室的评判,是大周臣子的评判——”
他抬起手向上一指。
“你看。”
蒋眠儿抬起头,周景云也抬起头,站在远处的白篱也抬起头,看到原本跌落被戳散的帝钟再次出现在空中。
依旧是先前小小一枚铜铃。
随着她们抬头,铜铃摇晃,发出清脆的铃声。
“小心!”
周景云脱口而出。
但这一次没有道法自然四字出现,帝钟也没有落下来,而是随着摇晃荡起狂风,狂风席卷天地,有无数阴影从四面八方而来。
视线昏暗,阴影绰绰如同鬼魅。
不,的确是鬼魅。
周景云眼中浮现震惊,认出来那是很多死去的人。
有只从画像上见过的大周历代皇帝,有亲眼见过的已经死去官员,王侯。
更多的是他都认不出来的,只能看他们穿着官服礼服,分辨出是大周的官员,侯爵,亲王。
他甚至看到了李成元——
他们飘飘荡荡,时而凝聚成形,时而四散,随着帝钟的狂风聚集而来,扶摇而上,构成了一座楼阁。
楼阁拔地而起,原本悬在空中的帝钟稳稳悬挂其上。
“这帝钟是由大周历代皇帝朝臣的念构成。”
“他们不认你,你便是邪祟。”
一前一后两个玄阳子看着蒋眠儿同时说。
“你便不得存世。”
伴着话音,帝钟再次摇晃,蒋眠儿抬头看到帝钟陡然脱落,重重砸了下来。
这一次周景云连小心两字都没有喊出来,帝钟轰然落地,但蒋眠儿却出现在远处的白篱身边。
周景云看着那边并肩而立的两人,嗓子里的喊声咽了回去,还好还好。
“你乱跑什么。”白篱说,“我说了,你是我生的念,我让你去你才能去。”
蒋眠儿看她一眼,要说什么。
“小心——”
周景云的喊声再次传来。
白篱和蒋眠儿抬头看着上方再次落下的帝钟,同时跃起,伴着一声嗡响,尚未落地的帝钟在半空中被握着长矛的白篱戳碎,但高高的阁楼上悬挂的三清铃再次摇晃,随着摇晃,又有帝钟脱离而来——
“这该死的东西无穷无尽!”
蒋眠儿喊,幻化成一把长刀,但这一次白篱握着刀没有砍向坠来的帝钟,而是摇身躲开。
帝钟没有落地,空中出现了两枚帝钟。
“躲不开的,越躲越多。”长刀喊道。
随着长刀的喊声,白篱再一次躲开了。
长刀一震挣开白篱的手,恢复人形。
“你躲开!”蒋眠儿喊道,“我自己来,它本就是冲我来的。”
她说着向从三面坠来的帝钟迎去,但刚跃起,脚踝又被白篱抓住。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她恼火回头喊。
白篱将她往回一拉,蒋眠儿顿时变成一把长刀,但长刀没有对准坠来的帝钟,而是对准了自己。
“你要干什么!”长刀发出一声喊,下一刻猛地被划过白篱的肩头。
一角衣袍以及血丝飞舞而起。
周景云不由攥紧了手。
她要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长刀再次幻化人形,蒋眠儿在白篱的手中挣扎,看着飞舞的血丝,“你疯了?”
白篱一笑,再次一甩蒋眠儿,蒋眠儿随她心意所变再次成了长刀,长刀左右翻飞,又有两道血丝被剔了出来。
“你——”
蒋眠儿发出一声喊,下一刻长刀挑起飞舞的三条血丝。
白篱看着眼前飞舞的血丝。
“它有念,我也有。”她说,“我用我的念,去拆了它——”
伴着说话,长刀一甩,血丝陡然延绵迎向到了眼前的三枚帝钟,细丝柔软但坚韧将其缠住,牢牢悬挂在空中。
帝钟没有落地,也没有消失,上方没有再多的帝钟坠来。
借此机会,白篱握着长刀跃起,直向宫楼上的三清铃。
“拆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