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日光明媚,照在身上些许暖意,坐在灵堂外也不用再裹紧斗篷。
周景云接过内侍递来的热茶喝了口,环视四周。
皇帝去陪着白妃和小皇子了,后妃们虽然还在守灵,但没有了哭声,时不时传来窃窃低语。
外边的官员们则更少了。
原本来这里就是做样子给皇帝看,现在皇帝也不看了,杨氏一族也没落了,皇后一下葬,从此就无人再提及了。
“陛下让李余送皇后去皇陵,接下来的规程都在皇陵操办。”一旁的官员跟周景云小声说,“而且金玉公主训斥皇帝,说杨氏败坏门风,为了作恶的父兄以死相逼陛下,能让她以皇后身份下葬,入皇陵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许陛下再去皇陵相陪。”
周景云哦了声:“那我们也不用去皇陵了。”
那官员点点头:“也就是太常寺的人跟着去。”
话音落见周景云站起来。
“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
说罢向外走去,那官员愣在原地,下一刻失笑,对一旁的另几位官员说:“这也太势利了吧,周世子怎么是这种人?”
旁边的官员们笑了。
“要不然周世子是什么人?仙人吗?”
“醒醒吧,仙人怎么会来朝堂为官?就该在红尘逍遥。”
“清醒点吧,他可是能让陛下动用监事院为他查案的人,这一查一个后族就没了…”
“你们说,是不是太巧了?周世子和张择似乎先前就有来往…”
“嘘,你们看,周世子和张择在说话。”
随着声音,这边一众官员向前方看去,见走到殿前空地上的周景云遇到了张择,两人停下来说话。
除了追随讨好张择的官员,其他官员见了张择,最多也就是点头打个招呼,但看起来周景云和张择并非只是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而且张择笑了,周世子也笑了。
“不少人看着世子呢。”张择笑着说,看了眼不远处的宫殿,“世子就不怕被我影响了声名?”
周景云笑说:“怎么?我名声不好,白娘娘就不用我了?”
张择哈一声,上下打量周景云:“世子看来心情不错啊。”似笑非笑调侃,“恶人被惩处,你妻子的大仇得报,所以很开心?”
周景云脸色未变,打量张择一眼:“中丞看起来倒是不怎么高兴,白娘娘生了皇子,前程无量,这是大喜事,你我身为娘娘的狗,应该开心。”
张择哈一声要笑出来,周景云的手落在他胳膊上猛地一拍打断。
“……不过这里不适合大笑。”他说,“中丞克制一下,皇后娘娘到底是陛下的发妻,不可羞辱太过。”
说罢越过张择而去。
张择的笑僵在脸上,有些愕然又有些羞恼,转头看走开的周景云。
“他是不是疯了?”他跟身边的小吏说。
怎么变得阴阳怪气,说话疯疯癫癫的?
跟他这张脸完全不匹配。
小吏说:“周世子守灵这几天是很奇怪,很多人都在议论,说他举止有些张狂。”
破罐子破摔了?彻底不做仙人,做狂人了?张择冷笑,管你发疯还是发癫,好用就用你,不好用,除掉你。
张择和周景云的“相谈甚欢”不止灵堂前的官员们看到了,正从宫外走进来的金玉公主也看到了。
“周景云什么时候跟张择走的这么近了?”金玉公主坐在肩舆上,好奇问。
李余在旁也看着这一幕:“可能只是出于礼貌吧,周世子风度翩翩谦逊有礼…”
金玉公主噗嗤一声笑打断他:“周景云风度翩翩谦逊有礼?那你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小子,只是长得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性情桀骜不驯,目中无人。”
说着声音恨恨,上次在灵泉寺还拒绝了她的邀请,不知好歹。
想到灵泉寺,金玉公主有些遗憾,如果周景云赴约进来,那时候传出谣言肯定会是她跟周世子怎么怎么,好过跟那些秃头,恶心人!
“杨媛之死,都是因为他而起。”金玉公主眼微微一眯,“应该让陛下对他生厌…”
话没说完,被李余打断。
“姑母不可,姑母现在要恨杨媛自尽,厌恶杨氏所为,所以应该夸周世子。”他说。
金玉公主想到李余先前让她在皇帝跟前说的话,微微皱眉:“陛下现在如此怀念杨媛,我却一直说杨家和她的坏话,会不会让陛下生厌?我今日要不跟陛下一起哭一哭皇后吧。”
李余忙摇头:“不可,姑母你骂皇后一家,是疼惜陛下,这是长姐风范,陛下心里会高兴的,也会更亲近你,而且…”他说着一笑,“姑母你与皇后关系如何,陛下心里也清楚。”
她跟皇后的关系么,当然是恨不得没有这个皇后,金玉公主心想,杨媛死了杨家败了,她高兴的很。
“所以,陛下不信你怀念她,反而会觉得你装模做样,在他面前不赤诚,跟公主你生分。”李余说,又挑眉,“而且,姑母是公主,无须掩藏性情,您的喜怒哀乐不用看他人脸色,这是大周公主的威仪,也更能被陛下信服。”
的确是,她这个公主从生下来就过得肆意,直到蒋眠儿那个狐媚迷惑先帝,她为了保命不得不卑微讨好摇尾乞怜,如今蒋眠儿已经死了,她再不会过那种日子了。
金玉公主在肩舆上坐直身子。
“那就由你这个晚辈为长辈尽孝吧,为了显示我们李家的诚意。”她说,面带笑意,看了眼李余,“今日我就让陛下给你封号,一个王爷给她守灵也足够了。”
李余面色欢喜,深深弯腰施礼:“多谢姑母。”再起身将头贴在肩舆上,“有姑母在我真安心。”
这小子现在肯定不安心,金玉公主似笑非笑,没想到白瑛真生了皇子,江山社稷,跟这位曾经的皇长孙无关了。
她知道李余肯定不甘心,本来这天下该由他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