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天下,这种一谋定大局的人,远比会打仗的人来得重要。
但现在很显然不是该细想这些的时候,他也只是在纸上寥寥记了几笔,便抬头继续看向战场,等待着这些为朝廷尽忠,发起这种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寻死冲锋的士卒生命消散的那一刻。
然而很快他就恍惚了,因为预想中五百骑卒一头撞到拒马立盾上血花四溅,剩下的被长矛挑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在离大营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那些骑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举起手中的武器,通过各种各样的嘶吼来增加勇气,而是在当先一人举起手的瞬间,做出了一致的动作。
他们摸向了马匹两侧挂着的鞍包。
骑兵冲锋,除了必要的负甲,马匹的负载往往是越轻越好,从起兵以来,义军中也在训练骑兵,书记官也见过几次骑兵冲锋,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冲锋时还往马身上挂鞍包的举动--好好的骑兵变成运输大队,官兵的指挥脑袋是被门夹了么?
然后他的疑惑越发重了,因为那些骑卒手上都出现了某个黑不溜秋圆滚滚的东西,并不圆润也没什么美感,托举的样子能说明这玩意儿还有一定的重量,另一手亮出了火折子,凑近点燃了一根引出线的长线,然后摆出扔出手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这些骑卒要用这东西砸人
下一秒一股极度不详的预感升腾而起,让他口干舌燥,几乎立刻就看向身边的天师。
还没等他说出来,一声凌厉的喝令就传遍了战场:
“放!”
五百个铁球,被五百名骑卒,憋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来,并不整齐划一,在空中划过醒目的轨迹,落在了两军即将发生接触的战场上。
“轰轰轰轰轰!”
连绵的爆炸如同白日闷雷一般接连响起,处在爆炸中心的士卒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被淹没在激起的土尘边上,无形的气浪像每年潮汛时节的海边浪花一样,冲刷着附近的军械和士卒,连靠近一点的都要被炸断手脚,不难想象那些被炸个正着的士卒是个怎样的下场。
这爆炸声比起那天夜里的小很多,按理来说不应该把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义军士卒吓蒙,但没办法,因为爆炸实在是太多了。
马上的骑卒们甚至已经从鞍包里拿出了第二颗。
等到烟尘散去,所有人都看清了,在第一轮爆炸声过去以后,营盘最外围的防御阵线几乎已经被完全消灭,拒马立盾等军械破损散落,士卒死的死伤的伤,就算能活下来,也断了手脚只能在地上哀嚎,而第二道防线已经开始骚动起来,在看到官兵的动作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转身逃跑。
看到这一幕,书记官脸色惨白,他看向刚才还一脸淡然只考虑天下大局的天师,发现对方已经处于一种被吓蒙了的状态,嘴唇哆嗦着,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处在所有骑卒最前方的李易,已经策马跃过了义军大营用来排水的壕沟,握紧了手里的长矛,对着一名跌坐在地的义军士卒,当胸捅下。
远处的城墙上,顾怀满足地叹了口气,无视周围投来的见鬼一般的目光,少年郎清秀的脸庞上,眉头微挑:
“果然,艺术就是爆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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