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笑了笑,果然这些在边地的军人,才有当兵的那种爽利。
既然定了下来,马裨将也不再多说,只是向着城门吼了一句:“给老子把向二那批人喊起来,告诉他们,有活儿了!”
……
夜风轻拂,数千骑兵就这么静静的在夜色下等待着,除了偶尔有马匹不安的打两个响鼻,剩下的都是清脆的铠甲碰撞声。
尤其是其中的千骑,好歹是顾怀带到西凉的亲卫,算是大魏最精锐的一批骑兵之一,扑面而来的军威让匆匆赶到的向二一群人有些喘不过气,等到再听完顾怀的要求,一群人脸上已经只剩下了惊愕和激动。
丘城极穷,这种小城在大魏边境有很多,大多是独立地散落于长城之外,既要受到辽人的侵袭,又要忍受贫瘠的环境,朝廷的补给运不进来,做生意的也不愿意来,城内居民多半是丘八们的家属,在这种地方唯一的创收是什么?自然就是学辽人,没东西了就出兵抢一把。
丘八们把这种行为叫做打猎,每年揭不开锅的时候都会进大漠几次,大魏边军最优秀的斥候在大漠里的生存能力也比不过这些看起来粗鲁的丘八,他们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意识到眼前这批骑军和这道身影的要求太过于九死一生。
从丘城出发,越过大漠,杀往西凉的都城定州,一路怕是得有小三百里,他们既要作为向导指路,又得跟着斥候脱离大部队进入大漠探路,还要和游离的辽人交战以防走漏消息,生存率光是想一想都堪忧。
但既然当了兵,自然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向二,作为丘城最喜欢去辽地打猎的军人,向二搓了搓手:“咱们这次去...捞到的东西要上交不?”
一旁的马裨将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给丢尽了,看看这是帮什么兵,几千骑兵的正式军事行动,后面说不定还跟着大股正式部队,你以为是跟以前一样去抢那些散落的小城或者辽人聚居地一票?
顾怀倒是不介意,反而很欣赏向二这种敢想敢说的性格:“进了大漠,一路直奔定州,只要你有备用马,一路能拿多少拿多少,怎么样?”
先前还有些不情愿走这趟苦差的丘城军汉们眼睛都亮了起来,之前河北那边打得厉害,为了防止西边也起战事,上头明令禁止进大漠打猎,丘城都快揭不开锅了,眼下居然能跟着大部队去抢,不比以前小打小闹好得多?
边塞的军人一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只要有钱赚,不是送死,就没人会拒绝,向二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袍们,狠狠一咬牙:“干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顾怀抬头看了看夜色,“早一天抄了他们的窝,把他们彻底赶出去,西凉这边就早一点安定下来。”
他拿出地图:“所以,谁能帮我画出一条最短的路线?”
……
五千骑兵的组成其实很复杂,抽调了兰州渭州的部分骑兵,也填了顾怀带到西凉的一千亲卫进去,战斗力应该是是能信得过的,那么最大的问题,就是补给。
毕竟是要冒险横穿大漠,先于落在后方的部队打辽人一个措手不及,便不可能带着大批粮草前行,这一路大概又是只能靠抢。
原本以为当上了侯爷,就不太可能亲自带兵了,没想到才到西北,就又得打这么一场奔袭战。
还是太急了点。
可不急又不行,那个夏则,很明显是想把自己彻底拖在西凉,逼着自己用魏国的兵力一点一点与辽人厮杀,然后彻底扫除西夏复国路上的障碍,这样一来西夏再次立国的时候,所受到的来自北方和南方的威胁都会小很多。
但顾怀显然不打算天长日久地在西凉和他消磨时间,在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都中了夏则的算计,甚至包括兴庆的围城与围城中的登基大典都是他想通过莫莫来控制自己的一环后,一个大胆的想法由此产生。
既帮兴庆解围,也越过大漠先去打定州。
当西夏的旧都彻底落入顾怀的掌控,那么这场对话里的主动权,便有相当一部分回到了顾怀的手里。
终究还是要回到最根本的问题,扶持西夏复国,替魏国守国门,是一件符合大魏利益的事情,但夏则明显有更多的算盘,甚至不惜把莫莫扶上那个位置,那么顾怀最应该做的,便是彻底加快西夏复国的过程,看看能不能帮莫莫彻底坐稳那个位置。
当西夏真正在西凉复国,当莫莫真正成为西夏的女帝,那么夏则的很多算盘都会落到空处。
顾怀确实是被他算计,但顾怀打算一把将桌子掀到他的脸上。
这世上有一个道理是很简单的,碰巧顾怀也想通了这点。
当一个人想要通过某些东西来威胁自己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让他失去能够威胁自己的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