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今腰玉珥貂,皆苟全性命保爵禄之人。”
奏折念完,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弹劾人选,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位不在京城的仁兄目的和指向都十分清楚,就是诋毁豁出命去打京城保卫战的那批人。
说不清楚到底是心理不平衡还是心系社稷,但这封奏折却是实实在在地填补了一个空白--对那场过去还没多久的战争的质疑。
处在京城的人,或许是能看清楚的,那场战争到底有多惨烈有多危险,一个不慎,京城一旦失陷,整个北境乃至半壁江山必然难保,大魏国运也将被彻底改变。
当时的京城是个什么情形?兵力不足,士气全无,人心惶惶,一盘散沙,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现状绝望,甚至都已经到了要南迁的地步;而到后来能云开雾散保全社稷,只是因为有个人挺身而出,担当重任,挽救了国家危亡。
这是一个关于勇气和决心的故事,是发生在他们眼前的故事,所以京城的大多数官员对于顾怀升官封爵的争论,顶多是觉得他太过年轻,而不觉得这份功劳有什么水分。
但现在有人跳出来了,他虽然没有在奏折中点出顾怀以及那些受到封赏的将士们的名字,却真心地觉得京城守卫战太过名副其实,所谓力挽狂澜,换些人来其实也一样。
只是因为大朝会而不得不来上朝的顾怀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样骂自己,他想了想,刚想出列应对,却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快:
“之前一战,被封赏者都有功绩录可查,且人数不多,何来滥封之说?”一位吏部的官员开口,“若是随意上书便可否认功臣功绩,何以抚慰人心?实在荒唐!”
顾怀看着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熟,然后恍然大悟,之前去找老头聊天时经常看见这位,新党官员嘛,顾怀看向杨溥,发现他老神在在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心想大佬是不一样,有事都是让小弟站出来发言,自己保人也太丢分了点。
果然,又有人站了出来,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甚至还激起了一些公愤,最后得出结论:顾怀实堪其任,上奏者实乃小人,不见其功,却见其言,理当下诏训斥才对。
许多大臣连连点头表示同意,按道理来说,这一场风波也就过去了,毕竟这种喜欢找茬的官员实在太多,不理就行,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此刻角落里有一个人正兴奋得发抖。
他叫滕哲瀚,都察院御史,他是个言官。
人们常说千人千面,在朝廷混的人实在太多,除了有在之前那场战争里拼死作战坦然赴死的官员,也有心理阴暗喜欢找茬的官员,之前上奏弹劾的罗锦是,而这位滕哲瀚也是。
都察院的御史,平日里因为要监督官员巡视地方,所以都可以直言上书,就算说得不对,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只是为了让皇帝听见不同的声音而已。
但事实上到了魏朝,言官们除了这些职责,还演变出了另一个爱好--骂人。
要知道御史们没有什么实权,一身的功夫都在嘴和奏章上,要是得罪了他们,那就惨了,他们骂人极有水准,都是饱读诗书之辈,骂人也有典籍来历,如果书读得少,那真是被骂了都不知道,回家查书才恍然大悟连祖宗十八代也给人骂了,实在厉害。
有这种独门绝技傍身,再加上骂人没成本,许多御史便开始逐渐失控,是非曲直他们已经不在意,上奏折鸡蛋里挑骨头,骂错了大不了就道个歉,要是一个碰巧骂对了,那不仅能出名还能升官,何乐而不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