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裴令元才归家，沾染着淡淡酒香气，大概是从官署出来得早，衙门里没有什么事，跟朋友们出去吃了一顿饭，席面上吃了酒。

    好在没吃醉。

    他在这上头很有分寸，向来在外行走从不贪杯，别人酒过三巡，他至多吃上两杯，浅酌才不会醉，以免醉酒误事。

    他劝诫底下弟弟们也一贯这样说。

    到底他们这样的人出门在外更要谨慎，天知道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等着看他们登高跌重的那一天。

    所以才更要慎之又慎，哪怕是在自己家里面放纵一些，出了门却万万不可。

    有一丁点儿的把柄叫人拿住，都是棘手麻烦的事情。

    是以这些事情还是尽可能的防备，总归没有坏处。

    这会儿底下奴婢回了话，说是体明堂一早打发人来说，等他回来，叫先往体明堂去见过，具体是什么事情倒是没说。

    裴令元想着大抵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才叫人预备了热水，先沐浴更衣过，把身上染着酒气的衣服换下来，才往体明堂去请安。

    他去的时候也不单是高老夫人在。

    一进门见了崔氏也在，裴令元才几不可见皱了下眉头。

    他上前见过礼，高老夫人摆手叫他坐。

    崔氏都恭恭敬敬的坐在官帽椅上，裴令元就更不往罗汉床上坐。

    他往崔氏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去，抬眼正好先对上的就是崔氏的目光，那样的神情中似乎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说。

    裴令元下意识抿唇，就已经听见高老夫人叫了声大郎。

    他侧目去看，越发恭顺，颔首应声未有后话。

    “你也二十二了，前些日子叫你二婶操持上心二郎的亲事，你的事儿我没跟你阿娘提，想着你主意大，今儿叫你来，是满满出了些岔子，得同你商量商量。”

    高老夫人这话说的也模棱两可，而裴令元唯一入了心的就只有那句满满出了些岔子。

    他登时想到前半天他从外头回来，正遇上宫中贵妃传召，这会儿又说什么出了岔子，那自然是在宫里面遇上的。

    可他托付了萧弘昀进宫一趟，也未听他说起昭阳殿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裴令元缜着脸，面色不善，眼底隐着极重的担忧：“表妹怎么了？是在昭阳殿冲撞了贵妃吗？”

    他嘴上虽然说冲撞，心里才不会那样想。

    王曦月那种性子，走到哪里都能八面玲珑，得罪尊者，冲撞上位的事情她才不会做。

    与其说是她冲撞了徐贵妃，莫不如说是徐贵妃打了什么鬼主意逼迫她。

    想到此处时候，裴令元脸上已然是铁青一片。

    崔氏抿了唇，心头越发沉下去。

    大郎现如今是失心疯了。

    满心里都只有王曦月一个，哪管什么贵妃不贵妃的，别说王曦月没有冲撞，她就是真的冲撞了，大郎也会想方设法替她摆平。

    本来就不是瞻前顾后的性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更不会考虑那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