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点点头，“孩儿虽然侥幸赢了这一局，但是这天下之大，局面之乱，还需父亲为孩儿指引。”
李承乾如此自谦的姿态，令李世民有些恍惚。
这真的是他印象中的太子么？
似乎。
从玄武门之后，便没有见过他如此这般。
“孩儿之所以说父亲错了，是因为父亲犯了所有父亲都容易犯得一个错误。”
“有人说皇帝爱长子，百姓喜幺儿。”
“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不该太过偏爱，至少应该做到一碗水端平，哪怕不能，也该分几分父爱与我吧父亲？”
“所以孩儿心中有怨，有恨！”
“可是，他们再怎么说，都是我的兄弟，尤其是青雀……”
李世民冷声道：“你还有脸提青雀？！”
李承乾又看了他一眼，像是回到了当日谋反的那一刻。
李世民脸色瞬间黑暗下来，怒目而视，李承乾却没有理会继续说到：“我与青雀一母同胞，同年而生，不说关系极好，但也理应如此！”
“可结果呢？”
“因为孩儿被父亲封为太子，使得我与青雀关系疏远了一些，但也仅仅是太子与皇弟之间的隔阂。”
“可是父亲的偏爱，导致青雀有了染指东宫的野心，这种野心一旦滋生，便如同人的欲，望之门被打开了，难以填满！”
“这便是苏尘当日说的昨日因，今日果。”
“陆学士教导过我克己复礼，孔祭酒教导过我孔融让梨，魏大夫教导过我和睦兄弟……”
“我是兄长，我是太子，我该忍让与他！”
“是的，我该忍让于他的，我一次又一次的退步，换来的是什么，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你视若无睹。”
“父亲，我也是你的孩子，我不是圣人啊父亲！”
“我不想谋反，可我更不想成为隐太子！”
“你有着你的骄傲，可我，我也有我的尊严！”
“我不能再退了父亲！”
“当我不是太子的那一刻，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李承乾掏心窝子的一番话，李世民沉默的同时，心中不免滋生了些许的愧疚。
因为他知道，李承乾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你不该杀了他们，真的不该杀了他们！”
李世民长叹一声，“只要朕在，他们就不敢对你动手……”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了。”
李承乾依旧平静，“我不能束手就擒，至少，我不想死。”
“况且，父亲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几分？”
“杜楚客他们联名上书，意欲罢免太子，父亲难道没有看到？”
“你看到了，但是你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因为你从心底里就觉得，这不过是你偏爱的青雀，做出来的荒唐事罢了，思之令人发笑。”
“太子，储君之位，东宫之重，岂是他们说罢免就罢免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
“我不敢赌，是你的态度，令我不敢赌，不敢相信你！”
“我诚心向母亲求助，我多么希望身为父亲的你能出现在母亲坟前，说一句高明，回家吧，青雀做的荒唐事，我会教训他的……”
“可是你没有。”
李承乾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你一如玄武门那天，手持长刀杀入宫中，却不舍得多看我们母子一眼……”
“别说了。”
李世民忽然抬手制止住了李承乾。
但是，李承乾却再一次没有收声，“杀了手足兄弟不好受，父亲不好受，难道我的心里就好受吗？”
“别说了！朕让你别说了！”
李世民暴怒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椅，眼眶通红，含着泪光。
哐当。
随着最后的茶杯落定，李承乾笑了，抖了抖身上的茶水，看了一眼急忙跳开的苏尘，调侃道：“你也很意外父亲会哭吧？”
苏尘：“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被你说哭了。”
李承乾笑着抹去眼泪，“因为他被我说道了痛脚。”
李世民如同恶虎般恶狠狠的盯着李承乾，“朕身为天子，何来痛处？”
李承乾缓声道：“当我被迫杀了青雀他们的时候，你便如同皇爷爷一样难受。”
“够了！”
“够了！李承乾！”
李世民愤怒的一把抄起身前散落的茶壶，就要朝着李承乾的脑袋砸下。
李承乾却是一动不动，更是抬手制止住了苏尘。
“父子连心。”
“父亲知道我说的是对的，我也知道我说的是对的，可是父亲不愿意承认。”
“父亲如此盛怒，只会掩饰你内心的害怕和恐惧！”
“你……”
李世民一手揪住李承乾的衣襟，一手死死的抓住茶壶，恨不得现在就砸下去，一了百了。
“虎毒不食子啊陛下。”
苏尘叹了口气，从左侧袖口中，摸出了一张画卷，在李世民的面前缓缓展开。
李世民皱眉看去，脸上的怒色，瞬间荡然无存。
哐当。
茶壶坠，落。
李世民走到了苏尘的面前，从他的手中拿过画卷，忍不住的放声痛哭。
“观音婢……”
“父皇，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如此啊！”
看着悲痛万分的李世民，李承乾大笑三声，笑中有泪。
在苏尘有些懵逼的目光下，走到了李世民的面前，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李世民。
“父亲，孩儿错了。”
“呜呜呜……”
娘嘞。
你们在搞什么鬼？
突然的一幕父子情深，直接看傻了苏尘，忽然有点鼻子酸酸的。
没想到……
文德皇后娘娘的画像这么好用啊？？
这一刻，苏尘觉得他这个局外人，不应该在大殿里。
不对！
刚想要避嫌退出去的苏尘，猛然停下了脚步。
目光在李世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多好的征北大将军啊，当然，这事儿只能想想罢了。
良久。
父子二人终于停止了哭诉。
苏尘掏着耳朵，看着他们父子二人，重新坐在了桌子边。
李承乾又一次的拿起了新茶壶。
“饱了饱了。”
苏尘急忙抬手打断，“我已经喝饱了，不用再给我到茶了。”
李承乾笑了笑，“不是给你的。”
苏尘：“……”
这就有点伤感情了。
“礼部已经送来了黄道吉日，我觉得太过仓促了。”
李承乾缓缓开口，“过两日便是仲冬了，各地学子考试在即，遂告知礼部，将登基大典延后至考试结束。”
李世民抹去了眼泪，拿起了茶杯，惜字如金：“可。”
李承乾对着苏尘伸出了右手。
“你从皇爷爷手中接过了大唐，打造了贞观盛世，如今我从你的手中接过大唐，自当开创一番新事业。”
“呵呵。”
李世民平静看去。
就见苏尘从右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份皱巴巴的画卷，李世民不由的挑起了眉头，看向苏尘的目光，平添了几分杀气。
苏尘咳嗽了一声，解释道：“陛下别急，这是地图，世界地图。”
“只是因为这东西太过常见了，所以就被我丢弃在了车底，所以显得有点脏兮兮的！”
末了，苏尘还贴心的补充了一句，“绝对不是高祖皇帝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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