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明晃晃地高悬着,烤得工地里一片炽热,地面的沙子都烫脚,空气里弥漫着燥热的气息,混合着尘土味儿、汗水味,叫人胸口憋闷得慌。简易的街道办接待办公室外,大伙原本正围坐一处,闹哄哄地商量着工钱补发的事儿,谁能想到,变故突生,就像平静湖面猛地砸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包工头李大山,那在这工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平日里,他五大三粗的个头往人群里一站,活脱脱就是一座敦实的小山,旁人站他边上都矮半截。皮肤黝黑发亮,那是成年累月风吹日晒,被太阳“亲吻”留下的糙汉子专属印记,看着就皮糙肉厚、经得住折腾。他生得浓眉大眼,眉毛又粗又黑,像是拿炭笔描过,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大白牙,声若洪钟,爽朗的笑声能传遍工地的角角落落。
工友们但凡手头拮据、家里遇上个急事难事,只要跟他吱一声,李大山兜里有钱就二话不说往外掏,要是力气活,他更是挽起袖子第一个冲上去帮忙,那股子豪爽仗义劲儿,人人都竖大拇指,打心眼里服气。
可这会儿,形势急转直下,眼瞅着要担责任、补工钱,李大山彻底慌了神。只见他原本黑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地从额头滚落,砸在脚下干燥的土地上,溅起一小撮尘土。额头上皱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拧成麻花,层层叠叠,每一道褶子里都藏满了焦虑与惶恐;眼眶深陷下去,眼珠子慌乱地打转,像是迷失方向的小鹿,眼神游离得厉害,压根定不住,满是不知所措。
得知自己要被处罚,李大山心里“咯噔”一下,脑袋“嗡”地炸开了,一时间热血上头,也顾不上别的,一咬牙,脑门一热,竟转身冲着自家体弱多病、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奔去。老爷子正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手里攥着把破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被李大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手里扇子“啪嗒”掉在地上,脚步踉跄了几下,差点摔跟头,哆哆嗦嗦地喊:“大山啊,你这是干啥!别犯糊涂!”
可李大山仿若未闻,满心满眼只剩一个念头——找个法子躲躲这风头。他闷头伸手,一把拽住老人瘦弱的胳膊就往外拖,手上力道没个轻重,老爷子胳膊上立马泛起几道红印子。老爷子疼得直皱眉,却又挣脱不开,只能被拖着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大山呐,咱可不能干糊涂事……”
施工现场离青云大道旁的招财大厦不远,就隔了条窄马路。李大山拽着老爷子一路狂奔,脚下扬起滚滚尘土,路上本就被太阳烤干的浮土,这下飞得更高了,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李大山脚步急促,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地上,发出“咚咚”闷响,大口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愤怒的小蛇,蜿蜒扭曲。
旁人见状,惊得大喊:“李大山,你疯啦!快停下!”几个年轻工友心急如焚,脸色大变,拔腿就追,边追边喊:“大山哥,有话好好说啊,别冲动!”施工负责人老张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平日里沉稳的双手这会儿都微微颤抖,扯着嗓子吼:“大山,咱有话慢慢唠,可别拿老爷子冒险!老爷子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
紧跟其后的劳动仲裁委赵大姐,也是神色一凛,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原本温和的面容此刻冷峻得吓人。她身形矫健,拔腿就往李大山消失的方向追去,边跑边喊:“李大山,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法律会公正裁决,别干傻事!你这一跑,事情只会更糟!”可李大山像是魔怔了,丝毫不停,裹挟着老爷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众人追到楼下,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只剩焦急呼喊的声音在半空回荡。有人急得直跺脚,嘴里嘟囔:“这可咋整,大山平时挺靠谱一人,咋这会儿犯起浑来了!”老张双手抱头,满脸颓然:“都怪我没盯紧,这下可好,闹出这么大动静,万一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赵大姐喘着粗气,眉头紧锁,心里盘算着对策:“先稳住局面,赶紧联系消防、警察,绝不能出人命!”
招财大厦的楼顶立刻却被一股子绝望、慌乱的氛围笼罩着,阴森森的,没了半分热度。狂风呼啸着刮过楼顶,像是一头猛兽在嘶吼,风声震耳欲聋,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衣角被风扯得肆意翻飞,抽打在身上生疼。
李大山满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突,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个劲儿地往下滚,双眼布满血丝,眼神里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双手像钳子一般,死死拽着体弱多病、白发苍苍的老爹,一路踉跄地把老人拖到楼顶边缘。老爷子身形佝偻,本就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被这么猛地一拽,吓得双腿发软,膝盖直打哆嗦,若不是李大山扯着,怕是早瘫倒在地了。
老爷子嘴唇哆嗦得厉害,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开合,带着哭腔哀求:“儿啊,咱可不能干傻事。这一跳,啥都没了,咱还有活路啊。”可李大山仿若未闻,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困局,脑子里嗡嗡响,就想着拿这招来逼大伙给个解决办法。
楼顶边缘,李大山仿若一头困兽,满脸涨得紫红,脖颈处青筋暴突,像是一条条愤怒扭动的蚯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脖颈,一路滑落到衣衫里,将浅蓝色的工服浸出大片深色汗渍。他双眼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球几近凸出眼眶,那里面满是被逼至绝境的疯狂与绝望。
李大山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拽着身旁体弱多病、白发苍苍的老爹,老人身形佝偻,在狂风裹挟中摇摇欲坠。此刻的李大山全然不顾老爹颤抖的身躯、哀求的目光,冲着楼下那乌泱泱的人群,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喊:“今儿不给我个活路,我就跳下去!工钱发不出来,都是这工程的窟窿闹的!你们都逼我,我能咋办?”
那声音从他干裂出血的嘴唇间迸出,起初还带着几分平日里爽朗的粗粝劲儿,可随着一句句嘶吼,嗓子迅速沙哑破碎,到最后几个字,几乎只剩气声,却依旧拼尽全力喊出,在高楼间来回震荡,钻进每一个围观者的耳朵里,刺得人心里直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