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司的殓房是停放尸体的地方,由几名吏卒看守,天寒地冻,吏卒们围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向靠坐在廊柱旁的程奇和李小兰。
饶是他们见惯了生死离别,也看多了冤屈亡魂,却依旧对这二人生出了怜悯之心。
多可怜啊,这对苦命鸳鸯,他们好不容易逃脱魔掌,又好不容易洗刷了冤屈,共同将恶人绳之于法,本以为从今往后便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可等待他们的是血流成河,家破人亡!
他们不肯离开殓房,他们不再相信任何人,生怕会有人将他们家人的尸体偷偷处理掉,来个毁尸灭迹。
吏卒们劝说无果也就不劝了,于心不忍,给了他们一床干净的被褥,由着他们抱着被褥,蜷缩在廊柱旁。
霍云卿到殓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李小兰和程奇面无表情的蜷缩在廊柱旁,他们脸色苍白,眼里的光不知何时散去了。
她眼眶酸涩,深呼吸一口气朝他们二人走去。
吏卒们看到赵佑兴便要见礼,被他抬手制止,跟着霍云卿进去了。
程奇和李小兰听到脚步声,当即戒备的抬眸看了过去,见是霍云卿和赵佑兴,二人才卸下防备,双目通红的望着他们。
霍云卿站定在他们身前,看到他们身后停放着的一排尸体,那一块又一块的白布晃了她的眼,她看到白布上沾染着血迹,也看到白布大小不一,最小的看起来也就和前世她家辰安差不多大。
她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滚落。
霍云卿跪倒在他们身前,赵佑兴下意识的上前去扶,但他没有程奇和李小兰快。
二人几乎同时掀开被褥,与霍云卿跪坐成一团,他们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霍云卿,都是哭出了声。
“是我害了他们。”霍云卿身子颤抖,她在战场上杀了无数人,对尸体和鲜血早就麻木了,可他们不是敌人,他们的死让她感到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如果她能有所防备,如果她能坚定的让他们搬家,或许眼前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李小兰泣不成声的摇着头,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霍云卿,她不怪她,从未怪过!
程奇声色哽咽:“霍姑娘莫要如此,此事与霍姑娘何干。”
“倘若不是我……”
“倘若不是霍姑娘,小兰早就被许鸿阳那个畜生糟蹋了,倘若不是霍姑娘,小生早就死在平定侯的手上,小兰也一样活不成,倘若不是霍姑娘,将会有更多无辜的姑娘被许鸿阳所害!”
李小兰在旁点头,她在告诉霍云卿,她和程奇是一样的想法,不曾怪她。
程奇一双眼通红如血,他忿忿说道:“霍姑娘,害死小生家人的不是您,而是平定侯府,以及那些助纣为虐的人,小生一腔鸿浩之志,势要为大庆肝脑涂地,可如今小生眼前灰蒙一片,活像个笑话。”
霍云卿心中五味杂陈,她深知安慰无用,他们的家人不会活过来,他们的失望也不会因她几句话有所反转。
程奇眼底尽是绝望,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的看向霍云卿:“小生听闻陛下已经命监察司严查此案了,陛下的心思旁人或许不知,但小生清楚,霍姑娘又何必冒险来看我们?若是惹人猜忌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