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都是亲戚啊……”
抬头看了一眼明州城的方向,胡麻向了那位孟家大公子笑道:“我这里杀气太重,不便待客,倒要借世兄的仪帐一用,可以吧?”
那孟家大公子抿了抿嘴唇,只觉满心的不适应。
他在来明州之前,便尽可能的了解过这位胡家后人的各种情况,分明是十姓本家,却没享过一天福,命数贵不可言,却又躲在山里,无人看顾……
也由此,虽未谋面,但能算出对方性子里的怯懦、敏感、凶戾,甚至卑狂,但如今一打交道,却发现全然不同,甚至连贵人老爷的拿腔作派与厚脸皮都学会了,这特么怎么回事?
你胡家见亲戚,借我孟家的仪帐,像话么?
但偏偏不能说不行,贵人老爷便要体面,哪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因此非但答应了下来,还摆摆手,便让那一溜幡子,过来绕成了一圈,青帐飘飘,隔开了这片血腥战阵。
还有一队丫鬟奴仆,过来洗了地,铺了毯子,上面放了小几与蒲团,桌上有蜜饯鲜果,旁边生了小炉来烹茶,还烧起了檀香来。
胡麻更是毫不客气,直接于主位落坐,倒是把那孟家大公子,挤到了客位。
这番气派,更是让孟家大公子难受了,便如社牛所在,总让别人不自在,但如何让社牛不自在?
来个比他还社牛的!
“哎呀……”
茶尚未烹好,便见到红影一闪,小红棠带着三位身穿黑色布袍的男子和一位微材微丰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几人皆有些失魂落魄,不明所已的感觉。
本是满心惊惶,却不料胡麻的反应大出他们意料,远远的便起身相迎,深深的揖了个手,笑道:“我在寨子里长大,还未曾有机会回清元探亲,倒不知该如何称呼?”
见着他如此客气,在场诸人,皆有些发懵,小红棠歪头看了他一眼,便到了一边去了,而那四位远房亲戚,却是面面相觑,一时忘了说话。
倒是旁边的孟家大公子,忽然开口道:“胡家二叔爷胡丘,三叔爷胡峰,四叔爷胡梁,另外一位,当然就是胡家第四代长孙女,不久前才与那位天命将军定了婚契的胡溪大小姐了……”
“当然,她这长房长孙女,是因为你们镇祟胡家分出来了,才算数的,若论起来,清元胡氏,长房长孙,只能是你,无论他们身份,年龄如何,见了面,你也都不必如此客套。”
“况且,他们早就来到了明州,世兄难道一直不知?”
“……”
“知道当然是知道的。”
听着这位孟家大公子的话,胡麻仍是满面堆笑,请了这几位亲戚坐下,又亲自捧了茶给他们,笑容里带了些歉意与真诚,道:“一早我便知道亲戚来了,并非不想见,只是不能去见。”
迎着这几位亲戚不解忐忑的目光,他边说边叹了一声,道:“若我可以见这些亲戚,那我爷爷,当年想必也不用分这个家了,我那父亲,又何必要举家搬到明州来?”
“我家婆婆,又怎么会在当年到了绝境之时,仍不开口求本家帮忙?”
说着,叹了口气,摇头道:“早先我让捉刀传话,想是不中听了,但还请叔伯堂姐见谅,非是我将诸位当作了外人,实在是,清元一脉,只能是外人。”
“……”
“这……”
他这番话太客气,倒让胡家几人,有了些意外的反应,那胡家的二叔爷也是怔了怔,忽然抬头向他看了过来,低声道:“你若是取笑,那便大可不必了。”
“我等过来,本是以为你不了解镇祟府,怕你惹了祸,如今才发现,不了解的,其实是我们。”
“如今,如今弄巧成拙,也不好再解释什么,倒只盼你……”
“……”
他分明是想说些不知者无罪之类的话,又或是拿了身份来求些情,但如今的事情,闹得太大,而且刚刚开镇祟府,又立规矩,这位已分了家的长房长孙,表现太过冷漠,这话倒说不出口了。
“几位叔伯还是关心则乱,又牵扯到了一些旧事,可以理解。”
却不料,胡麻竟是替他们说了出来,叹了一声,道:“事情当然闹得不太好看,但这份人情我是心领了的。”
“只是还有些不太明白,是什么让老家那边,想起了我来,又搞出了如此误会的?”
“……”
“是……”
事情似乎牵扯到了一些不便启齿的东西,胡麻如今坦诚的问了,倒让其他人有些纠结,其中胡家二叔爷、四叔爷,都偷眼看了那孟家大公子一眼。
一片沉默里,倒是那位堂姐胡溪忽然开了口:“因为我们都知道,镇祟府要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