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初夏炎炎,池塘飘着挤挤攘攘的荷叶。
 




    两三个小宫女笑在一处,拿着团扇在水面上扇扇风,用影子吓唬小池塘里的金鱼。
 




    应子清朝那里看了眼,拉住锁扣,将窗户扣上。
 




    寝殿里有股血腥味,薰香也掩盖不住。
 




    影枭白着一张脸,夜鹰给他的腹部,换了层干净的医棉布。一长条血迹,隐隐约约从白棉布上透出,夜鹰多裹了几层,堪堪将血迹盖住。
 




    “老大,伤看着好很多了。”夜鹰低声道。
 




    “是,没想到我还有回来的一天。”影枭用力闭了闭眼。
 




    刘之衍把手放在影枭肩上:“此次任务,你完成得极为出色。”
 




    “不敢。”影枭汗颜,又道,“此次偶遇翟容进长安城,若不是他愿意捎带我们一程,我们一伙兄弟,很难离开玉川郡。”
 




    “翟容?!那不是玉川郡最大的富商么……”夜鹰霍然一惊,反问,“你怎么跟他搀和上了?”
 




    “翟容不知道我们是谁。”影枭摇了摇头。
 




    “为了收集安景王的消息,当时我们扮作游人脚商。谁知道半路上,突然来了一波四处查访的王府卫兵。我们看着太可疑了,王府卫兵跟我们起了冲突,还打起来。我们人数不够,哪里是卫兵的对手,死伤严重。”影枭细细回忆他们发生的事,面色再度凝重,“我领着剩下的兄弟们逃向山野,非常狼狈。”
 




    “逃命的路上,我们遇到一支商旅,他们太引人注目了。商旅队伍极为漫长,绕着盘山路行走,运送货物的马车驴车,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我派人去打听,原来是翟容。”影枭按了按腹部的白棉,将外袍穿上。
 




    “商旅有多少人?”刘之衍问得十分犀利。
 




    “约有万人。”影枭抬起眼。
 




    “万人?”应子清忍不住重复道。
 




    一万人驾着马车驴车,那阵容,可谓浩浩荡荡,堪比军队了。
 




    “玉川郡是大晋最为富饶的地方,翟容又是玉川郡最富的商人,可不是!”夜鹰咂摸着点头,复又惊叹道,“不过这市井之徒进长安城,就要带一万人伺候呐,这也太多了……”
 




    影枭继续道:“那时我的伤还没好,浑身狼藉,便自称贩野货的山民,打猎受了伤,到翟容的商旅,请求他们帮忙。我的本意,是希望他们舍些治伤的药给我们,没想到,他们直接带我去翟容。亲眼见到传闻中的大富商,我很意外……”
 




    夜鹰啧了声,插话打断:“老大,你是街坊里的说书人吗!卖关子的劲头学得十足十!赶紧说重点!”
 




    “我原以为是大腹便便的商人。”影枭失笑,“谁知道那是一个非常、非常年轻的男人,大约二十上下。此人性子平和,他听了我的说辞,说愿意带我们一同进长安城,还找商旅里的大夫给我们疗伤。我不敢暴露刀伤,佯装痊愈,才导致伤情耽误至今。”
 




    听上去,影枭对此人没有恶感,反而有些欣赏。
 




    “翟容来自玉川郡,与安景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别乱说话。”夜鹰急忙道,“安景王刚派了一波死士收拾咱们,翟容此人不得不防!”
 




    影枭摇摇头,只看刘之衍的意思。
 




    刘之衍却问:“此人为何突然来长安?你可知道?”
 




    影枭想了想,抬起眼:“不知,一路走来,没听他的商队提起过。
 




    ”
 




    “做事是要有理由的,何况他带着这么多人,不像随便游玩那么简单。”应子清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由担心,“会不会是安景王有了新打算?”
 




    最后这个问题,正是大家心中所疑虑的。
 




    影枭此行,带回不少关于安景王在玉川郡鱼肉乡里的事情。
 




    近期最为有名的,便是安景王纵容谋士姜泽语的胞兄姜泽峰,在乡间强取豪夺,霸占田产,闹出冤案一事。受害者揣着满纸冤屈,人还没出玉川郡,被县官找了理由,安了个罪名,使其下狱,冤死狱中。
 




    这件事在玉川郡闹得轰动,长安城不闻一丝一毫风声,若非影枭特意走一趟,恐怕连这桩案子也不知道!
 




    影枭道:“王府及其僚属,在玉川郡多有恶行,然而安景王气焰熏天,无人敢言,唯有自哀自叹。”
 




    何止气焰熏天,安景王做皇子时,当今的皇帝亦不如他受宠。先帝临终前,还将最富饶的玉川郡赐予安景王。
 




    应子清想起,那日去安景王王府所见所闻,东宫所用之物,远远比不上。看来安景王王府用度豪奢,穷极珍奇,亦是横征暴敛,酷吏横行的结果。
 




    此人之势,圣上都比不过……在场的每个人一度陷入沉默,觉得棘手之至。
 




    “笃笃”两声,有人在敲门。
 




    影枭与夜鹰最敏锐,在敲门声响起之前,两人一同站起身。
 




    “属下告退。”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在寝殿内消失。
 




    应子清去开门,来人是香巧,她乖巧道:“禀报太子,有来客造访。”
 




    “是谁?”刘之衍跟着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