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第 52 章

    谢言昭脸色冷淡下来,言语动作透着疏离:“抱歉,在下不知是姑娘的笔墨,是我唐突了。”
 




    应子清笑意一僵,心中奇怪:“你认得我?”
 




    “认识,你是东宫应司直。”谢言昭目光望向别处。
 




    应子清见他清楚自己的底细,亦不慌乱:“方才,我报的是我的名号,灵清子。谢公子,我想以谋士身份,与阁下结交,如何?”
 




    谢言昭不以为然:“灵清子?姑娘,莫不是以为随意取了个别号,便摇身一变,真成了运筹帷幄的谋士?”
 




    应子清愣住,眼睛微微睁大。
 




    谢言昭神色平静,略带冷然:“我见过不少人,不过读了两本书,取一两个雅号,便自以为是诗仙了。姑娘,你既然在东宫谋事,应当恪守本分,将本职的事情做好,以尽臣子之责,切莫沾染这些轻浮之气。”
 




    应子清语塞,这个人怎么转变如此之快:“可你刚才不是……”
 




    谢言昭抬起眼,一双温润的浅褐眸子,琉璃般剔透:“姑娘,你与我家小妹是相识,听说你双亲早逝,家中无人教引。我年岁比你大,不妨以兄长的口吻,劝解你几句。正经来说,你应该恪守闺训,待字闺中,静候良人来聘,这才是女子的归宿。”
 




    谢言昭说着说着,不禁严肃,不自觉地把平时教训妹妹的口吻拿出来:“谋士一职,须得与人周旋应对,唇枪舌剑论道争锋。有时还会涉足势力利益之争,引来杀身之祸!这样的事,不适合你一个姑娘家。我建议你,老老实实在东宫谋职,等放出宫后,择一良人,如此一生安稳顺遂,才是正途。”
 




    应子清越听越窝火,什么叫老古板迂夫子!
 




    这就是!
 




    这个谢言昭,外表长得眉清目秀,内里居然如此墨守成规!
 




    一口一个姑娘,一口一个待嫁闺中,实在可恶!
 




    怪不得谢凝荷吐槽,说她羡慕应子清能在宫中谋职。
 




    有这么一个老古板当哥哥,天天耳提面命,按压她的天性,让她学着如何当温顺的女子。虽然字字关切,但实在让人火大!
 




    或许怜惜应子清的家境,谢言昭觉得没说够,再度皱眉:“姑娘,东宫风评不好,依我之见,你还是与他保持距离微妙。太子身份尊贵非凡,岂是寻常人可比。此时,他或许对你真情流露,但人心易变,以后的事实难预料。如果将来,东宫妃嫔成群,怕姑娘受委屈……”
 




    善济长老见眼前的少女,一张小脸,红红白白,估计气得要死又不好发作,他欲言又止,正想开口劝解。
 




    听了半晌,应子清把气出来的血,努力往肚子里吞。
 




    她忍了!
 




    毕竟她是来拉拢谢言昭,而不是得罪他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应子清懒得多言,将草帽仔细戴好,沉稳打断他:“谢公子,此事无需说得太过决绝。我有心与谢公子结交,不急于一时半刻。至于我有没有实力,假以时日,谢公子方知我的诚意。”
 




    但在转身离去前,应子清忽然回首,从帽檐下,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你的妹妹曾对我说,她羡慕我在宫中做女官,希望自己有一番建树,你知道这件事吗?”
 




    谢言昭微微怔住。
 




    “你自然不知。”应子清心里冷笑,爹味这么重,你亲妹妹肯定不跟你说知心话,“谢公子,你也许是好意,可惜只知道自顾自说,从来不考虑他人真实想法。好话说得再动听,也该看看,是不是别人想要。”
 




    仔细想想,这是她遇到第一个怜悯她身世,愿意劝诫她的人。应子清忍了忍,到底还是吐出这句话:“否则,你一腔赤诚,只会把你的妹妹推得越来越远。”
 




    应子清向善济长老与谢言昭抱了抱手,告辞离去。
 




    最近,谢凝荷总是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不少,偶尔还会静静落泪。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
 




    谢言昭心疼妹妹,可是他每每找她谈话,只会让妹妹烦闷,将他赶出去。
 




    他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有时间,又吃了闭门羹。谢言昭没有别的办法,面对妹妹的苦恼不知所措,他亦是满心烦忧。
 




    却不想,意外听到应子清这番警示,谢言昭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沉吟不语。
 




    应子清出了门,牵了绯云骢,心里还是憋了一股气。
 




    她正想纵马一番,畅快一下,却不防有一辆精致马车,缓缓驶来,挡住她的去路。
 




    车帘掀开,刘之衍正坐在里面,冷冷看着她。
 




    应子清只得下了马,跟着上马车。
 




    刘之衍面色冰冷,默不作声,好像她犯了天大的错误。
 




    应子清琢磨半天,没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
 




    刘之衍见她竟是一脸坦然,紧了紧手指:“谁准许你私自离开?”
 




    ……
 




    应子清咳嗽了下,连忙拍马屁转移话题:“以你的英明神武,第二场,我想你必定赢了!我猜的对不对?”
 




    刘之衍冰块脸稍稍融化:“嗯。”
 




    不过,不等应子清松快多久,刘之衍又说:“下午对阵时,薛沛南摔伤了腿,怕是以后难站起来了。”
 




    “怎么回事?”应子清吃了一惊,“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你做的?”
 




    “他怕我。”刘之衍神色不变,淡淡道,“大概薛沛南见我伤了阇耶,以为我也会针对他。击鞠现场,薛沛南一直躲着我跑。可是赛场就那么大,他骑着马,朝我撞来,又想后退。御马最忌讳三心二意,薛沛南左摇右晃,自己从马上滚下来。”
 




    应子清听得紧张,又问:“你刚才说他难站起来,是什么意思?”
 




    “薛沛南的马,慌乱之际,把他踩了,大概踩碎他的腿骨。”刘之衍看着她。
 




    应子清哑然。
 




    难以想象,断发对他们来说,是如此恐怖的事,竟然让薛沛南畏惧刘之衍到这个程度。
 




    可是,应子清面色转为凝重,伤了阇耶不可怕,毕竟他以后会离开大晋。
 




    但薛沛南是宰相之子,薛正源还在朝中一天,就掌握着一天的大权。应子清难以预料,薛正源会不会把这件事,怪到刘之衍头上。
 




    可是她能确信,若是薛沛南当真残废,薛正源对刘之衍,一定心存芥蒂。
 




    若是能救治薛沛南,倒不失为一个好转机。
 




    “我们去宰相府看看薛沛南吧,”应子清抬眸,建议,“我或许能救治他,也说不定。”
 




    她这么一说,刘之衍便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他不以为意:“何必?薛沛南自找的,宰相虽说不会亲近于我,但也不会怪罪于我。”
 




    末了,刘之衍一脸冷漠:“那小子敢觊觎你,在榻上躺一辈子最好。”
 




    “别开玩笑了,”应子清叹口气,“救了他,对你有好处。”
 




    刘之衍盯着她,他没有答应,反而用力握住应子清的手腕:“在这件事上,我从不玩笑。”
 




    应子清对上他淬满寒意的黑沉双眸,方知他是认真的。
 




    刘之衍真准备让薛沛南一辈子,窝窝囊囊躺在榻上!
 




    应子清看得心惊:“你何必揪着这一点不放?事关正事,而且我去救他,也是顺手为之。”
 




    刘之衍握她的力气变大:“顺手为之?他本对你有意,你还去救他,你说,薛沛南会不会对你更加念念不忘?”
 




    刘之衍已有愠怒之色。
 




    应子清一阵无语,在谢言昭那里存的气,到此刻也没消散。刘之衍又在这里胡说八道,她也怒了:“退一万步说,他纠缠我,我就要回应他吗?难道我没有自己的眼光吗?他一个色鬼,空有一副皮囊,没胆气没勇气,谁会看上他!你都比他好!”
 




    最后一句话,简直余音绕梁,两人的耳朵都薄红了。
 




    刘之衍松开手劲,他很轻地哼了声:“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恭维我。”
 




    应子清揉着手腕,音量虽然轻,却是坚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没有这层关系,我也无法见死不救。”
 




    刘之衍把她的手腕拉过来,一双大手没轻没重地替她揉搓,然后对外吩咐:“转道去宰相府。”
 




    “是。”车夫立即回答。
 




    应子清给他搓得生疼,又不好再惹他,怕他改了主意,只得默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