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冬季越来越深,大晋朝的元日要到了,朝廷放了假,所有正事只得暂时搁下。
 




    骊山的温泉别宫比平常热闹,每日有流水般的车马往来,给天子一家请安问候。
 




    沐云居外的雪,落了一尺厚。
 




    元日应景,琉璃八角宫灯全换成大红灯笼。雪景里,檐下的灯笼红红火火,看着格外鲜亮。
 




    那日得了应子清送的胭脂水粉,晨起,语兰精心描眉画眼。黄铜镜里的少女,拿着一块胭脂嘴唇轻,樱色嘴唇变成嫣红,比刚才多出一段风韵。语兰揭开漆盒,取出莹亮口脂,补了补色。
 




    香巧端着水盆路过,笑话她说:“真是丑人爱扮俏!”
 




    语兰心情不错,香巧的嘲笑,像一盆凉水浇下来,她把粉盒一关,飞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香巧回了个鬼脸,跑去向应子清告状:“你看看她,搔首弄姿,准是想嫁人了!这宫里除了太子,就是太监,难不成语兰想嫁给太监不成!”
 




    此话一出,语兰当即面红耳赤,勃然大怒,扬起手追着她打。
 




    两人嘻嘻哈哈,吵得满屋子都是笑声。
 




    香巧拉着应子清的手,一定要她训一训语兰:“快管管她,再让她猖狂两日,她必定长成妖孽!”
 




    应子清回过神来,看着她们笑,随口道:“若是没有规定,怎么喜欢就怎么做。”
 




    她心思不在这上面。
 




    越是遇上节日,越是忙得脚不沾地。
 




    刘之衍要去各宫问安,傅太后那边必定要留他吃午饭,再陪着说笑一阵,得好晚才能回来。
 




    应子清给刘之衍穿戴好大氅,刘之衍伸手把她的避雪帽理了一理,两人收拾好,忙忙地出去了。
 




    一路风雪,刘之衍一双大长腿,偏偏走得极慢,他等着应子清。
 




    应子清不是不想走快,冻硬的雪很滑,她今日穿的乌皮靴,远不如运动鞋防滑。她怕摔个屁股蹲儿,先胆怯了几分,走着路畏手畏脚。
 




    刘之衍看着她笑,朝她伸出手:“来,我带你走。”
 




    “不行。”应子清匆忙扫了一圈周围,幸好下着雪,侍卫也不在这站岗,“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要是被人看见堂堂太子,牵着一个女官走,后果可想而知。
 




    刘之衍依旧伸着手,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退让。
 




    他从来不把别人的话当回事。
 




    他盯着应子清,神色坚持,应子清眨了眨眼,拗不过,把手放了上去。
 




    刘之衍稳稳地握着她,他的手掌温暖结实,让人安心。
 




    好像被他传递了力量,应子清微微低着头,被他带着往前走。
 




    再次路过那条佛像画廊似的走廊,应子清已经平常,倒是看多了,慢慢欣赏起起画师的画技,怒目金刚,慈眉善目的菩萨,那线条那色彩,画得真是绝美,多一笔嫌多,少一笔又觉得空。
 




    进了门,应子清照例是往角落一藏,把刘之衍拱出去,他才是主角。
 




    这日静宜苑还是那么熙攘拥挤,赵王妃带着刘驰骞也来了。
 




    谢家的贵妇拘着谢凝荷,让她半跪坐在太后的脚踏。
 




    谢凝荷一脸安静,看着没什么生气,没了平日里的活泼劲儿。
 




    刘之衍进门,谢家的贵妇们眼神一亮。
 




    傅太后招招手,叫刘之衍坐近点。
 




    逮着这个机会,谢家的贵妇们妙语连珠,说了不少太子与谢凝荷小时候的事,把两人形容成青梅竹马,天生缘分。
 




    康公公端茶进来,谢家贵妇推推谢凝荷,让她去接了送到太子面前,在刘之衍面前多表现表现。
 




    谢凝荷神色恹恹的,不理不睬。
 




    谢家贵妇叫不动,尴尬笑着:“这是姑娘大了,知道礼了。”
 




    傅太后端起瓷白的茶碗,不言不语,冷嬷嬷得了她的示意,笑着叫大家留下来吃饭。
 




    谢家的人见傅太后对婚事的态度,较之前冷淡许多,心里都打了突。不够沉稳的女眷,心情发沉,脸色也变难看了。
 




    吃完饭,谢家人自觉留不住,知情识趣纷纷告退。
 




    傅太后没有挽留,倒是开了金口,让谢凝荷在她这里多住几天。
 




    谢家人口中称谢不止,知道这是给谢凝荷留颜面,小姑娘还是很招傅太后喜欢的。
 




    谢家利用了太子的名声,好好地喧闹一阵,等谢言昭坐稳了位置,谢家很自觉,很快按下谢家女与太子联姻一事。自此以后,这条传言,迅速消失在街头巷尾,从此再无人提及。
 




    谢家人退走,傅太后突然点了应子清的名。
 




    应子清在旁边走神,一听傅太后叫她,吓了一跳,只得走到众人面前。
 




    “你给哀家说说,如今东宫有哪些宫女女官,分别是什么模样性情,有什么擅长的。”傅太后看了眼刘之衍,就问她。
 




    应子清不明所以,一一答了。
 




    傅太后捻着佛珠,细细听着,期间一直拿余光看刘之衍。只见他脸色平平淡淡,喝茶的动作不疾不徐,不见一丝慌乱,像是不以为意。
 




    傅太后听来听去,愣是挑不出一个和太子有猫腻的女子,秀气的眉心微蹙。
 




    赵王妃在旁边听了许久,没闹明白傅太后这是打的什么哑谜,不由好奇:“太后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问起太子身边的人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傅太后瞧着刘之衍,冷哼一声:“你问哀家,哀家还想问别人!”
 




    在场的人,除了冷嬷嬷,皆是满头雾水,拿眼睛去看刘之衍,他还是不动声色。
 




    竟是莫名其妙的一次问话。
 




    又坐了会,刘之衍的嘴比蚌壳还硬,傅太后左右撬不开一丝缝,心生嫌弃,将他挥退,叫他回去休息。
 




    应子清和刘之衍一起出来,她按住还在猛跳的心口:“好像突然被老师点名一样,吓我一跳。好端端的,太后为什么要找我问这些,难道出什么事了?”
 




    刘之衍安慰:“没事。”
 




    应子清无语:“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干什么?”
 




    “是。”刘之衍承认。
 




    “但你不能告诉我?”应子清看他。
 




    “不能。”刘之衍神色自若,不打算多说。
 




    应子清见问不出来,所幸又没事,干脆丢开不管。
 




    应子清身上是有职责的,回去了她和别人一起收拾屋子,泼水擦地,贴窗花的贴窗花,挂桃符的挂桃符,把沐云居搞得热热闹闹。
 




    桃符是一块桃木做的,空白之处的字,是刘之衍蘸了朱砂写的。他的字铁画银钩,笔锋有力,字有风骨,俊逸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