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最近,庆帝身体有所好转。前几日阳光灿烂,在众人簇拥下,庆帝去宫里的自雨亭转了几圈,这个消息很快在宫中传开。
 




    皇帝缠绵病榻,久病不愈,如同绵绵阴云,笼罩在前朝后宫。
 




    好不容易听见皇帝大有起色,众人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些。
 




    又到晨昏定省之日,皇后来傅太后宫中请安。
 




    傅太后礼佛,每日清晨,必定焚香诵经,既是为了故去的英灵祈福,也请满天神佛保佑她的儿子。
 




    待功课完成,冷嬷嬷扶着傅太后走出来。
 




    窦皇后已在厅中,坐下等候。
 




    傅太后看见她,笑吟吟问:“庆帝如今,可以自己走路了?”
 




    窦皇后慢慢放下茶盏,颔首道:“回太后的话,皇上能下床了,只是走不远。太医的意思,如果觉得无恙,平日可以多走走,不过,仍要注意保养得当。”
 




    傅太后眼神亮起些微希望,惊喜不已:“怎么,我听这个意思,是大愈之兆?”
 




    窦皇后矜持点头,也笑了:“是,昨日我去瞧了瞧,皇上脸上气色不错,龙体日渐康健。”
 




    “这可太好了,佛祖保佑。”傅太后赶紧将腕上的佛珠解下来,默默诵了段平安经。
 




    窦皇后耐心等着,见傅太后诵完了经文,她微微倾身:“太后,马上入冬了。大明宫的隆冬,天寒地冻,滴水成冰。陛下龙体初愈,如果遇上天公不作美,风雪凛冽非常,皇上的康复之途,令人堪忧。何况,太后每年入冬,寒气侵体,凤体欠安,此地也不宜太后静养。”
 




    这是上了年纪的人有的毛病,入冬了,身子骨熬不得这么冷。
 




    傅太后秀美的眉心微蹙,频频点头:“皇后,你有什么好法子?”
 




    “依臣妾的想法,”窦皇后不紧不慢道,“今年冬季,不如另寻一处暖所,比如温泉别宫骊宫,太后以为如何?”
 




    傅太后沉吟半晌。
 




    温泉别宫距离长安城不远,那里有天然的温泉,汩汩泉涌升腾出水汽,氤氲温暖。附近的花草,受到地气与热汽的滋养,长青不败。
 




    皇后的主意不错,但傅太后不得不犹豫。
 




    若他们这群人全过去了,等于把一个小朝廷,搬到温泉别宫了,着实劳师动众。
 




    窦皇后看出她的担忧,进而道:“虽说此举大动干戈,可是事关陛下安康,臣妾以为马虎不得。”
 




    “是你考虑的周到。”傅太后叹气,一锤定音道,“皇帝的龙体康健,就是天下最大的事,那就去骊宫吧。”
 




    按说,庆帝准备去温泉别宫,太子理应在朝中监国。
 




    原本庆帝也是这么安排。
 




    太子即将成年,可以着手处理诸多国家大事了。
 




    可是,不知道皇后给太后提了什么建议,当日下午,太后特意传令,此行太子必要一同随行。
 




    朝中一番紧急商议,最后定下,由宰相薛正源驻留长安城,暂代庆帝处理政务。如果有重要文件,即刻快马加鞭送往骊宫,呈交庆帝。
 




    费时一个多月,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整顿好,蜿蜒曲折地向骊宫出发。
 




    这日下着雾,黄叶枯树影影绰绰,隐藏在浓重的霜霭弥漫之中。
 




    远处的山峦仿佛消失了,铅灰色乌云遮天蔽日,只瞧空中悬浮一轮黄沉沉的太阳。
 




    路上,刘之衍须得鞍前马后,在庆帝的鸾驾周围伴驾。
 




    东宫出行的队伍,被编入皇帝的侍从队伍里。
 




    不远处,皆是恭肃严整的左右卫军。
 




    天子御驾气势非凡,东宫那一行太监宫女屏息敛神,谨小慎微,唯恐惊扰圣驾。
 




    早上,刘之衍骑了匹通体黑亮如绸缎的乌骓马,追随到前方庆帝的鸾驾去了。
 




    应子清和两名小宫女,共乘一辆马车。
 




    这一次去温泉行宫的命令下得急,傅太后的懿旨传出来,全大明宫忙忙碌碌,收拾路上需要带的物什。碧梧宫也不例外,应子清根本腾不出空。
 




    与安景王预约,于长安城酒肆聚会,应子清失约了。
 




    估计安景王会以为,她在耍他。
 




    事已至此,应子清莫名变了想法,大概这样失约也不错。
 




    马车摇摇晃晃。
 




    同坐的两名小宫女,第一次跟这么大的大队伍出宫,兴奋得不得了。
 




    知道不远处有左右卫尉在,她们躲在马车里,说话也不敢大声。
 




    两人高兴的脸色藏不住,偷偷地掀开马车车帘,不住往外看。
 




    活泼些的小宫女叫叫香巧,穿朱色宫装,挽着双平髻,她见应子清平平淡淡,因而问:“应女史你就不好奇吗?好不容易出趟宫,都不和我们一起看看。”
 




    语兰性子文静,她似是很崇拜应子清,赞叹道:“应女史气度不凡,自然处事从容,波澜不惊。你是没见过,应女史那天如何救治太后。我是亲眼目睹,她站在那里,好像定海神针一样。没有这样沉稳的心态,怎么作女官?”
 




    “是我们太叽叽喳喳了。”香巧不好意思道。
 




    应子清愣住,没想到自己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她也不是不好奇,这一路上奔波,只是赶路而已,没什么可看的。再加上爽约安景王的事,压在她心头,无暇关注其他。
 




    小宫女的话让应子清回过神。
 




    长途漫漫,路上无聊,她干脆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她们一言一语聊着旁的事。
 




    快到傍晚时分,去骊宫的行程,才走了一半。
 




    一行人准备安营扎寨。
 




    应子清和两个宫女分到一张小帐篷。
 




    营帐外烧着熊熊柴火,驱除夜间泛上来的寒露,能让人保持暖和干燥。小帐篷的舒适度不敢奢求,不生风寒已经很好了。
 




    应子清在周围稍作打扫,把清理出来的碎石,扫进簸箕。
 




    附近有片枯树林,应子清把积了一堆石头的簸箕,带过去倒掉。
 




    “灵清子。”
 




    林中,一道极小极尖细的声音,如幽魂般唤道。
 




    应子清吓得寒毛直竖,差点拔腿就跑。
 




    这片树林全掉光了叶子,黑色枝干扭曲嶙峋,密密丛丛伸向黯淡的天空。
 




    光线昏沉,未散尽的雾气,在林间盘绕,快赶上恐怖片里阴沉的特效了!
 




    可是,这一称呼,偏偏叫她动弹不得。
 




    她只向一个人,自称过灵清子。
 




    安景王!?
 




    来人显然不是安景王本人,而是一位面容普通的小太监。
 




    小太监的姿态十分谦卑,腰背弓着,带着一点怯懦,他看也不敢看应子清,连连道歉道:“小的有罪,吓着贵人了。”
 




    应子清没有说话。
 




    此人来路不明,又知道她那隐秘的别称,在不知道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不能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