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一语出,二人皆沉默,这份心惊胆战的动荡直到他们回到三皇子府里都未曾平息。
 




    岁檀蔫蔫趴在桌子上,怔怔望着烛芯。
 




    今日之事确实在她心里掀起轩然大波。岁兰的处境、父亲的抉择、国公府避无可避的坍塌,以及那个在叛乱案中都全须全尾脱身的定王,和他的“双生”,似乎都还有着其他作用。
 




    “别想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盖在眼前。她像是被这连环事件冲击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晓得呆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扇,扫过面前的掌心,痒痒的,像极了眼泪。
 




    “我们一起,一定会有办法的。”
 




    这声承诺拉回神识,她微愣,直起身子刚想要说点什么——
 




    “小姐!”
 




    隐隐约约的焦灼呼唤自外响起,虽听起来是火烧眉毛的慌张,但因为夜色已深、主子们的主院禁止喧哗而被房门外值守的下人们迅速捂住嘴巴摁倒在地。
 




    即便遇拦路虎横刀截断,来人依旧不死心,一边极力想要放大嗓门召唤,一边和蜂拥而至的皇子府侍女们小声争执,岁檀耳尖地认出那是自己出嫁前的贴身丫鬟青莲的声音:
 




    “我要事要禀怎么就打扰主子们休息了!”
 




    “是急事,绝对急事,特别急十分急十万火急!……什么,你也想看看……呃好吧,勉强给你瞅一眼……”
 




    “言而无信!这怎么就不急了!……是你了解我们小姐还是我了解我们小姐!相信我,这就是十万火急!让我进去!”
 




    “怎么了?”
 




    岁檀推开门,扬声询问,房门外原本扭作一团的几个小丫鬟登时全都住了手。
 




    皇子府的侍女们反应极快,讪讪垂手站在原地,尴尬地看着三皇子妃,又看看紧跟其后出来的三殿下本人,当机立断地跪倒。
 




    “殿下明鉴,是有歹人擅闯……”
 




    “我才不是歹人!”
 




    青莲恶狠狠反驳,气呼呼上前,把小心珍藏在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它被丝帕好生包裹,看起来原主人极为重视,“小姐,有人让我把这东西带来送给您。”
 




    物件递到跟前,岁檀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接,反而是蹙眉在她额头的伤口观察了会,确定那只是皮外伤而不会造成毁容后,才伸手接过,随口问道:“谁呀?”
 




    “三小姐。”
 




    拆解香帕的手一顿。
 




    出嫁时她把青莲留在了国公府,故而青莲还用着旧日说法称呼她们,而此时她口中的“三小姐”也自然只可能是那一个人。
 




    岁檀心里莫名划过一丝不安,无力地咽咽口水,快速拆开,在里面的东西重现天日那一刻,瞪大双眸——
 




    那是一个簪子。
 




    “岁檀?”
 




    她浑身颤栗,握着簪子抖个不停,沈凌云忍不住踏前一步,担忧问道。
 




    “沈凌云!”
 




    岁檀猛然回头,紧紧攥住沈凌云的衣袖,声音颤抖,眼里更是天崩地裂得厉害,“岁兰出事了!”
 




    “这簪子,是我回府那天她带的头面!初见就是因为这个我们起了争执,后来她说这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示意,不敢想可能发生了什么:“现在,她把这个送给了我!”
 




    “她一定是出事了!”
 




    “轰隆”一声,仿佛是在附和,头顶一道惊雷闪过,瞬间惊醒大半个上京城。
 




    岁檀越发急得团团转,沈凌云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别怕,我们去建成侯府看看。”
 




    *
 




    浅浅的歌声响起,岁兰倚靠在门框上,仰望着天空,小声哼起幼时母亲哄她入睡时常常吟唱的摇篮曲。
 




    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将这个如水凉夜变成触目惊心。
 




    然而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一边轻轻打着节拍小声为自己哼唱着记忆里的旧日歌谣,一边执拗地望着遥远的苍穹。
 




    可惜了——最后时刻,她有些遗憾地想:今晚是个阴天,看不到月亮。
 




    不过好在,天生还有星星。
 




    即便黯淡,依旧闪耀。
 




    这么自我安慰着,她勾起唇角,在盛世牡丹一如既往的骄傲中,缓缓闭上眼。
 




    建成侯府仆人的尖叫声传来,“死人了”的惊呼更是连成片。
 




    然而尘归尘土归土,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
 




    “怎么了!”
 




    刘宅内处处皆是奔走的仆人和刺耳声音,沈凌云和岁檀落地,一把抓住一个惊慌失措的下人问道。
 




    那人似吓破胆,慌慌张张地挣扎着想要跑掉,又在挣脱无能、瞥清他俩身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华贵服饰后哆哆嗦嗦道:“死、死人了!”
 




    “死了?谁死了?”
 




    “都死了!都死了!”
 




    说完他再顾不得其他,使力挣脱开,惊恐跑远,仿佛有什么恶鬼在后面追逐,促使他无法停下。
 




    狼狈逃窜的仆人们争先恐后,而那个恐惧逃离的源头,是侯府前院后宅相通的门,此时此刻微阖着,遮挡住一切探究和罪恶。
 




    岁檀心头一动,快步跑过去,重重推开——
 




    然后呆愣原地。
 




    落她一步的沈凌云也跟过来,在看清里面的情景时,同样慢下脚步,错愕地瞪大眼睛。
 




    他们想过很多可能,却没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尸体,不是一具、两具,而是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