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没有看他。
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
“你喜欢下雪天吗。”
“北国的冬天很长很长,终年覆雪。可最美的不是下雪天。”
纷飞的雪把月光都映的失了颜色,呼啸的风撕破离人心里的念想,裹挟着刀锋般锐利的雪片,席卷而下,拍在杨天瑜的脸上。
他独自一人站在御花园山顶处,凉亭之上。
今日去了景朝。但却未能见到苏景皓。被拒。
心里的思念却如野草般疯狂滋养生长,避无可避。
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仍是那一双泛着红的眼睛,和青筋凸起的白皙手背。
“来人。”
“那一日……在歌苑带回的男子,叫个什么名字?”
立刻有宫人回话:“回皇上,叫卿……”
“传来侍寝。”杨天瑜干脆利落打断了他的话。
宫人连连应声,迅速离去。
杨天瑜所有的男宠都住在一个暗室里,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们都是替代品。
替代品,没必要分配寝殿。
就好像藏宝阁里的那些赝品。归拢了堆起来,找个盒子放着便罢了。
没见过哪个人会把赝品一个一个放在博古架上,小心呵护着的。
卿白被从暗室带出的时候,外面的风雪正大。
一下子从阴暗被带到明晃晃的月色下,铺天盖地的白雪反射出皎白的月光,刺的他眼睛生疼。
迎着刀割的风雪走到杨天瑜面前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风雪吹得泛红。
“看着朕的眼睛。”杨天瑜声音温柔,一如那一夜他从昏迷中醒过来,那双覆在他身后温柔的手。
卿白情不自禁抬头看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骤雪从天而降,细细碎碎落在卿白的肩头。那一双湛蓝色的眸子里涌动着纯白的情愫,杨天瑜伸手掸走他肩头的落雪,声线如烈酒入喉。
“外面冷,随朕回殿。”
卿白便这样,任其捏着自己冰凉的指节,一步一步走入万丈深渊。
还是那样的夜,还是那样的红丝带。
还是那样被撕裂的痛席卷了身心。
他却再也没有了畏惧。
那一夜脑子里反复想的,竟然是在歌苑,那些没有歌喉的戏子们讨论的,如何婉转轻啼,才能更好的承欢。
卿白学着他们的模样,一边咬牙忍着剧痛,一边轻声呜咽,细声求饶。
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却忽然迎来猛烈的一波。
“啊——”他猝不及防,终于吃痛叫出声。
杨天瑜贴到他的耳边,声音沉如铸铁。
“他不会讨好朕!”
“不许再这么叫!否则朕就缝了你的嘴!”
卿白疼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着抖拼命的点头。
莹白如玉的指节死死掐进软枕,青筋顿现。
杨天瑜却忽然仿佛清醒了过来。
一瞬间眼里的暴虐恣睢通通消失不见,湛蓝的眸子死死盯着他因吃痛而攥紧的手指,声音顿时变得温柔如水。
“你疼不疼?”
“是朕不好。不不,是我不好。”
“你眼睛都红了。你把手松开。”
“听话,松开。”
柔软的手又覆盖了过来,一点一点舒缓了卿白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
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画面,是杨天瑜温柔无比的轻轻吻了他的眼睛,和泛着青筋的手背。
“你和他最像。”
——“但你不是他。”琼玉又替他满了酒盅,眼神依旧淡然如水。
卿白抹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悠然:“你不知道,他心里苦。”
你说爱一个人有错吗?
隔着千山万水的爱,不曾对任何人有伤害。
只是那么深那么厚重,压垮了杨天瑜心头的那一根线。
暴雪肆虐,极尽磋磨的无数个夜里,卿白临窗抚琴,都能看到那个孤傲的身影。
万人之上,九五之尊。却偏偏那么孤独的立在月光下。痴痴望着南方。
卿白的心头一痛。无端泛出一抹心疼。
仿佛他值得更好的感情。
——“后来呢?”琼玉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卿白面前的碟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