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柱香,温宛发现苏玄璟有许多小动作。
不时擦擦鼻血,不时品品茶,桌上四盘糕点当是不合他胃口他一块未动,但动了盘子。
四个盘子摆的好好的,他硬是移来移去,移到最后归了原位也是厉害。
除此之外,她发现苏玄璟左腿时不时抖两下,身子时挺时不挺,过往他会稳稳坐在这里,这会儿倒像是浑身长满虱子抖
都抖不掉一样。
终于,楼下戏台上走出一拨人,应该是戏班子里的鼓师乐手,人数不多,五个。
一阵开场锣鼓之后,先是两个武小生在台子上打了一通,动作行云流水,潇洒大气,赢得满堂喝彩。
紧接着是一个丑角的戏,诙谐幽默亦不失精彩,引得全场哄笑。
终于上来一个旦角,扮相极佳,妖精的身段,秋水的眸子,颦笑间勾魂摄魄,妩媚妖娆,唱腔响起,婉转悠扬,“碧云
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温宛看向苏玄璟,压低声音,“这个是欢爷?”
“不是。”
苏玄璟淡然抿唇,“不过……”
温宛眼睛瞄过去,发现苏玄璟左腿还在抖,手指则在桌面摩挲,她有点儿着急,“不过什么?”
“不过这段词我在地牢里听过。”
温宛颇为失望,她还以为苏玄璟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旦角戏目就那么几个,大家都会唱。”
苏玄璟没有反驳,“苏某不明白,为何这些剧目,多为悲剧?”
温宛不想与他探讨这么深刻的问题,她就想知道苏玄璟来这间茶馆的目的是什么。
依萧臣所说,那晚朝苏玄璟动手的人并非周郎跟屠夫,另有杀手。
诚然周郎跟屠夫该查,可不该是这个查法。
比起来茶馆听戏,她觉得该把所有戏班的人都抓起来,严刑拷打,再挖祖坟。
见温宛没答,苏玄璟自顾道,“幸福的人千篇一律,不幸的人各有悲苦,这个世上唯有苦难能让人刻骨铭心。”
戏台上锣鼓乍响,一楼大厅传来阵阵欢呼。
苏玄璟眸间陡亮。
温宛亦有所感,“这个是欢爷?”
两人视线内,一身着白色戏服的花旦踩着细碎步子出场,化骨的温柔,惊艳了时光。
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颦笑回眸间百媚众生。
真是绝色。
“他是欢爷。”苏玄璟眼睛越发明亮。
温宛看着台上的花旦,有些诧异,“这人不比周郎?”
“显然是不比,否则周郎为什么会死。”
听得苏玄璟这样说,温宛不由转眸,“你的意思……”
未及温宛把话说完,台上戏词起,“情难舍,心难留,花朝月夜,转眼便成指尖沙,不如生生世世两两相忘,且归去,
看青山隐隐,流水迢迢,望断天涯路……”
两人视线里,台上叶欢唱了一段停下来,刚刚那小二便走上戏台,与叶欢嘀咕几句,最后小二抬手朝二楼指过来。
叶欢则顺着小二的指向抬起头。
苏玄璟在这一瞬间,露出笑脸,鼻血顺势而流……
温宛诧异,扭头看向苏玄璟,“你点了戏本子?”
“点了。”苏玄璟边擦血,边勾起唇角,左腿抖啊抖,左手手指在桌边摩挲,一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