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将浅灰色幔帐别在两侧,转身时床上那人已经走下床榻。
待那人坐到桌边,温宛亦走过去,语速很慢,“杨大人可是领教了苏玄璟的本事?”
那人,杨肃。
一身褐色夹袍,腰间扎同款颜色的腰带,腰带下挂着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那是卫婧绣的,每年换一个,如今已有近十七个年头。
杨肃将过四旬,鬓角已现银丝,几绺银丝与墨发同以玉冠整齐束起,自其身上散出的气息沉冷威严,又带着一种只有文人墨客才有的书卷气。
如今这朝中文官能保持这种书卷气跟文人傲骨的屈指可数。
“刚刚那个秋儿,所言皆真?”杨肃身形瘦削,眉淡,唇薄,文雅的长相与他的气质相辅相成。
温宛落座,“本县主不致于用子虚乌有的事诓骗杨大人。”
杨肃沉默,面目凝重。
“卫夫人与卫林娘之间是家族恩怨,幸卫夫人终念姐妹亲情不计旧怨,卫林娘亦在落隐门诛杀卫夫人时舍命相救,这份亲情不管此前有过怎样的误会,最终都敌不过血脉相通。”
温宛将卫婧与卫林娘的恩怨轻描淡写,“而在这其间推波助澜的苏玄璟为的可不是帮谁。”
“苏玄璟初时动本官夫人的心思,为的是……兵部侍郎的位子?”杨肃迅速整理脑子里零星碎片,沉声问道。
“是。”温宛毫不避讳。
杨肃又道,“如此,在邢栋成为兵部侍郎这件事里,县主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温宛知道杨肃会问,坦然平视过去,“利人的前提下,做了利已的事。”
“县主是否利用了吾妻?”杨肃再问。
温宛唇角微勾,“还请杨大人把‘用’字去掉。”
“如果说本县主在此前事里有过隐瞒,就是隐瞒卫夫人那夜别苑杀手乃苏玄璟指派。”温宛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杨大人猜的不错,此前之事,本县主意在兵部侍郎的位子,戚沫曦救过卫夫人,神策军主帅的位子,大人给的不冤。”
“杨大人也不必过度揣测本县主今日相邀的意图,苏玄璟借道士之言劝大人辞官解甲不成,利用秋儿给卫夫人下药乃是事实,本县主只是将事实摆在大人面前,大人若想给妻儿讨个公道就去找苏玄璟,这就是我的意图。”
杨肃未曾想温宛把话说的这样直白,倒显得他有些故作深沉,“县主想我与太子为敌?”
“苏玄璟。”
温宛轻声且干脆重复她的意图,“苏玄璟做了对不起大人的事,大人与他为难是私事,与政事无关。”
杨肃眼中肃冷,“吏部侍郎韩竹入狱当是苏玄璟的手段,此人,厉害。”
“吏部侍郎只是他的踮脚石。”温宛好意提醒。
“他害我妻儿,这件事本官断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他能走到哪一步并非由我杨肃决定。”杨肃看向温宛,“要看上面的意思。”
这句话宋相言亦与温宛说过,苏玄璟只不过是皇上平衡权力的一枚棋子。
“行走官场,最忌锋芒毕露。”温宛瞧向杨肃,“上面怕也不会太喜欢苏玄璟走的过于快。”
杨肃微动眉梢,“县主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