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沉的声音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从头顶飘际过来,郑钧二话没说,抄起被褥就朝外走。
一来走晚了怕是要顶锅,二来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回来!你想让整个军营的兵都知道本侯欺负你,鹊占鸠巢?”
喂呀呵!
“侯爷哪能是雀,您是鹰。”
郑钧站在营帐入口,紧挨帐帘将被褥铺好,躺下去,“属下有个问题想请侯爷明示。”
时候不早,温御亦躺在床板上,缓缓阖目,“没时间。”
“温县主既已断发立誓,侯爷再撮合她与魏王,大婚那也是五年后的事,属下以为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了,事缓则圆,您得从长计议。”郑钧忧虑,他把话说的这样迂回,也不知道老侯爷有没有听懂。
床榻上没有声音,郑钧又道,“问尘赌庄如果有老侯爷日日坐镇,生意必然红火……”
呼---
听到呼噜声,郑钧丝毫也不意外。
当年四面埋伏,眼看援军再不来就得被敌军包饺子,老侯爷该睡还是睡。
后来温御给出的解释直到现在郑钧记忆犹新,那可不是没心没肺。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风雨欲行,也由它去。
身负数万将士性命,温御将所有能想到的筹算全都考虑在内,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待杀敌饮血百战不归时,能拖走一个算一个。
如此强大的内心,郑钧自愧弗如。
他是连兵将抱怨菜不好吃,都能着急上火半天的人呵。
深夜的大周皇城,夜幕笼垂,万籁俱寂。
魏王府,书房。
丹顶鹤的灯罩里,烛火明灭间勾勒出萧臣俊冷深邃的脸部轮廓。
他静默坐在紫檀椅上,双手搭于两侧,视线落向案面一丝不苟叠整的蓝色锦衣上。
那上面,有一双绣鞋。
温宛没骗他,翡锦成衣庄的确有温宛所有尺寸。
他差人问过,之后以闲逛为由千挑万选看中一双绣着彩凤的绣鞋,他买了一件款式不是很流行的蓝锦长衣出来,随后又差人将那双绣鞋买回来。
这是昨天入宫之前的事。
今日问尘赌庄开张大吉,他戴着九离的面具陪在温宛身边。
那一刻他没把自己当作萧臣,只是问尘赌庄的伙计,那种感觉无比轻松,他可以肆无忌惮站在温宛身边。
看到苏玄璟时完全不必隐藏那份厌恶跟冷淡,在面具底下翻十几个白眼过去。
可摘下面具,所有肩负的责任跟前世枉死的不甘全都落在肩头,他不能停下脚步,回头即是深渊。
九离,只是他偷来的人生……
卓幽闪身落地,拱手,“属下查到师晏昨日去了医春堂。”
萧臣摒弃思绪,认真看过去,“医春堂?”
“太子府门客袁硕与医春堂周济是朋交。”卓幽据实道。
萧臣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光,“师晏就算有病,也断不会求到袁硕,他能入医春堂,是计。”
卓幽狐疑看过去,“针对谁的计?”
“孤重跟萧桓宇。”
“师晏不是孤重的人吗?”
萧臣不反驳,此乃众人所见。
可众人所见就一定是事实?
“倘若孤千城死于大周,凶手被认定是太子府袁硕,孤重跟萧桓宇扛上,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好事?”萧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