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洪老周身气势略盛,似乎仍旧耿耿于怀。
陆斩却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在陆斩的目光里,洪老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外散出的那些气势,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他道:
“老龟救了上百人,那些人明明嘴上感恩戴德,转身却不思回报,将老龟数百载修行毁了大半,老龟如何能没有心结?可见嘴上说说是无用的,若是连祭拜都不肯,又如何知心中真的感恩河神庇佑?”
小雀儿眨了眨眼:“可老龟就是乌龟,他并没说错呀。”
洪老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喜。
陆斩将杯中茶饮尽,望着面前老者,摇头:“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没明白吗?舍妹虽有些顽劣,可却也一针见血,讨封是要看缘法的。”
“何种缘法?”
“或者说不仅讨封,哪怕人类修者,想有大成也看缘法。”陆斩望着他,依旧是淡定从容:“讨封缘法说难也难,可说简单也简单,需要碰到一个懂得这行的人。”
洪老眯了眯眼睛:“愿闻其详。”
“若是碰到懂行的人,知道你是在讨封,又承过你的救命恩情,想来是愿意帮伱一程的。可若是对方不懂讨封门道,他根本不懂你何出此言,又怎会给出你想要的答案?莫说是他,你若碰到的是舍妹,恐怕得到的也是这个回答,可她并无恶意,她是不解。”
“先生意思是,当日是老龟机缘未到?”
“是也。”陆斩看向面前老者:“你可想想在你被劈后,那人是如何做的?”
洪老陷入沉思,从前时他显然没想过这些问题,如今听到,倒是绞尽脑汁想了一番。
好半晌才道:“他喊来村里人,将我清洗干净,抬着放入了丰泽之中。”
陆斩微笑不语。
洪老没再说话,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看着水泽,就这般看了半晌,他忽然站起身,朝着陆斩一拜:“先生说得极好,倒是老朽钻牛角尖了。”
“洪老不必拜我,我只是给你一个不同的思考角度,真实情况如何,只有洪老自身感触最深,不过看洪老如今,应当是成功蜕变了的。”
某种意义上而言,乌龟的蜕变有些像是‘进化’。
普通的乌龟就算修炼成形,可行事、说话却无法改变乌龟习性,总是慢吞吞的。
只有经历过渡劫蜕变,才能变得看起来跟人类一般无二。
洪老感慨道:“是了,自从那件事后,我被毁了大半个根基,意志消沉,不再一心思东海,便留在丰泽修炼。直到十年前的今天,我又碰到了渡劫机遇,那也是个雨天,我这次碰到的却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年纪很小,约莫六七岁大小,我心中失望,可讨封便是朝着这段路程所见的
“后来我得知,那小女孩是附近仙门弟子,是特地渡我一程。可如今想想,那却也是我机缘到了,碰到个懂行的人,若是碰到不懂的人,只怕又是重蹈覆辙。”
说到这里,洪老忽然看了眼陆斩发间。
“我犹记昔日女童发间,别的便是如此素簪。”
这下轮到陆斩有些吃惊了,他发冠上的素簪是昨晚从凌皎月那里讨来的,通体碧玉之色,却没有任何哨,只是由一种特殊的竹子打磨而成,甚是简单,他这才顺手用了,也想附庸凌仙子几分风雅。
难怪这老龟会同他说这些,怕是因为这根素簪。
此番境遇倒是有趣,陆斩哑然失笑:“瞧着这便是缘法。”
“先生跟那姑娘关系匪浅?”
“算是。”
“倒真是令人艳羡,那是位值得钦佩的姑娘,六七岁便有如此胆识,渡了我一程,先生跟她相交,真是福缘匪浅。”
“此言差矣。”陆斩朝着后面靠去,蜷起一条腿来,颇为慵懒恣意:“洪
老又怎知,不是她的福缘匪浅,才能与我相交?”
这话说得极为平静,可里面的几分狂傲却令这老龟久久不言。
半晌,洪老又亲自泡了壶茶,再次给陆斩斟茶:“能与先生相识,亦是老朽福缘。”
“与我也算妙事,一起喝两杯茶吧。”陆斩笑着道。
平平无奇的话,却令洪老略带激动,他给自己也倒了杯,跟陆斩碰了碰。
太阳高悬却不觉灼热,湖面的水有些凉意,乌篷船顺着风儿游,面前有奇闻逸事,远处有藕成片,对陆斩而言,着实有趣。
倒是那老艄公的儿子有些无奈。
原以为是奇闻逸事,听个趣儿,可听着听着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老大爷竟然开始自诩河神,跟这位公子哥故作高深交谈。
他探出脑袋,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大爷,其他的地方也就罢了,这可在丰泽,你自诩丰泽河神,是真不怕河神老爷发怒么?万一这艘船被河神爷爷翻了,倒是连累了那公子跟小姐。”
“放心吧,河神不会动怒的。”洪老笑吟吟道。
老艄公儿子却道:“不管动不动怒,都是要尊敬的,老大爷你可莫再说啦。况且,凡人怎懂河神呢?万一河神动怒,岂不遭殃?”
洪老仰头哈哈笑了起来。
老艄公瞪了眼儿子,责怪道:“你少说几句,两位客人来了兴致闲聊两句,怎得还碍着你的事情?”
相对于年轻的儿子,老艄公在这条河跑了大半辈子,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他能瞧出洪老不凡,虽不知对方是何身份,但显然跟这位小哥一样,都是不好得罪的。
可怜这傻儿子还硬要触霉头。
那汉子道:“爹,我这不是怕河神生气,殃及无辜么?”
“放心吧,河神没有如此小气。”洪老朝着陆斩拜了拜,迈步走到船头,当着那汉子的面纵身一跃。
ps:想定时到12点的,结果忘了…点错了…还好没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