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轮弯月缀在苍穹。
山林在夜色下影影绰绰,远远望去黑漆漆一片,唯有那道身影白衣胜雪,周身逸散出的点点荧光,似将月色披在身上为衣,清冷出尘不染浊世繁杂。
陆斩身影自山林中出现,如闲庭信步跟随而来。
“凌姑娘,好久不见。”
望着那清冷圣洁的美人,陆斩微笑开口。
夜晚的山林安静得可怕,只有晚风跟蛐蛐嬉闹,两人的到来惊起几只夜莺,扑棱着翅膀飞向山林深处。
“你画符进步的倒快。”
凌皎月周身光泽柔和,如瀑的黑发被夜风卷起,她立于前方树下,欺霜傲雪的面颊带着几分凉意。
她忽然有些怀疑陆斩骗她。
怎么会有人于符道进展如此迅速?
纵然当时他会画了辟邪符,按照正常流程,也是需要很久一段时间,才能彻底融会贯通。
可刚刚瞧陆斩临窗而立,低头画符的模样,甚至比她还要熟练。
而且画的符箓,有好多种都是相对复杂的符。
“凌姑娘深夜引我山林私会,竟然是为了考验我的画符功夫么?”
陆斩笑吟吟直视面前美人,他知道凌皎月不是如此莽撞之人,引他来应当还有其他事。
只是看到他画符进步如此快,这位如雪如霜的凌仙子,道心有些受挫罢了。
“你方才说好久不见,我们白天不是刚刚见过?小侯爷如此狼狈,应当是你所为吧。”
凌皎月暗恼自己忘记正事,双眸变得有几分深邃。
她望着面前湛然若神的男子,发现却根本无法看破他分毫,放浪形骸是他,温润如玉是他,恶劣风流也是他,明明近在眼前,却好似在天边。
明明身处镇妖司,是极其圆滑之人,却能为了普通百姓,在大街上拦住小侯爷车驾。
并非瞧不上普通百姓,而是陆斩此举,似乎不是她印象中的陆斩。
可如今想想,她与他接触本就不多,纵然昔日十分亲密,却也是被迫疗伤,并非心甘情愿,那几日相处,尚不足以看穿一个人。
陆斩笑容淡淡:“哦?凌仙子今晚引我出来,是为了帮小侯爷报仇吗?”
凌皎月目光冰冷:“伱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是什么意思?请姑娘明示。”陆斩看着面前美人,已不像上次那般拘谨。
按照两人关系的微妙进步,可以适当开开玩笑拉近距离。
“……”凌皎月皱眉,忽然想给他一拳。
意识到自己心境变化,她才惊觉自己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态,才刚刚见到陆斩不足半盏茶时间,竟然起了波澜。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脸别过去,淡淡道:“我是想告诉你,永昌侯府虽然后人不济,权势不如从前,可那也是侯府,他确实是该死,但你不该冒险在街上出手,万一被人发现,你可知道后果?”
“自然想过。”陆斩双眸眯起,语气里带了几分冷意:“今日之事,纵然闹大,也是他永昌侯教子无方,闹市纵兽践踏百姓,官威甚大。我没有在明面出手,并不是怕他,而是不想给司里惹上麻烦,也不想因为这样一个败类,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陆斩并非行事轻狂之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做事算不上步步为营,却也谨慎。
可从金陵到云水镇的所见所闻,确实令他心有感慨。
妖物作祟害死几十条性命,就因为没有油水可捞,镇妖司可以不管。
小侯爷就因为背靠侯府,就能闹市任伤百姓。
这桩桩件件,很难令他继续保持冷漠之心,世道本就妖物不绝,百姓本就艰难,若再因为这种事情无辜伤亡,实在可悲。
他如今确实人微言轻,亦无法对抗皇权,可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被蛮兽践踏而亡。
生而为人总是要有些底线,或许不多。
至于后果?
这世上终究是实力说话,比如大司主青睐他,是因为他足够拔尖。
而镇妖司能长存如此多年,也不是仅仅因为大司主手腕多,更多的是因为镇妖司的实力足以令其他人忌惮,永昌侯想动镇妖司的人,并不容易。
“到底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陆大人竟有颗爱民慈悲心肠。”
凌皎月转身凝视着他,似乎想看穿这张外表下藏的灵魂,可任她如何看,都如水中月镜中。
“你对我误解不止这点,不过由此看来,凌姑娘深夜前来是为了关心我。”陆斩施施然行了一礼:“陆某甚是感动。”
凌皎月板着脸道:“深夜调侃女子,你这样,不知道姜凝霜知不知道。”
陆斩见她故作深沉,心底倒有几分好笑,从容不迫:“明明是仙子深夜引我出来,我说两句感谢的话,怎就成了调侃。”
“你!”凌皎月眉头皱得更紧,冰冷的眼波浮现涟漪。
“好了,说正事。”陆斩看她接连破防
,没有继续调侃,他跟她的关系还不到能随意开玩笑的地步,点到为止最好,他声音忽然变得平静:“还有其他事么?”
现如今云水镇修者众多,富有的不少,穷的也不少,指不定就有人露宿山野,山林中未必是安全之地。
而他跟凌皎月的传言本就引起热议,凌皎月此时现身跟他相见,一旦被发现,纵然不会身败名裂,但清誉必然受损。
若没有重要之事,她不会前来。
他前后忽然的态度转变,令凌皎月有些落差,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凉风吹拂到她的面颊,她才淡淡开口:“确实还有一件事…”
还不等她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山林外忽然传来马车声,紧跟着一股真炁波动随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