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向来纳谏如流。
姬梦璃的话糙理不糙,且点明扼要。
首先石人族分为两大派系,其次女石人更加凶猛且好色。
陆斩手掌托着小楚,漫不经心的捏圆搓扁,心底已经有了计较。比起来固若金汤的族群,这种派系分明的族群更好掌控。
只是,南海虽对大周朝廷格外尊重,但毕竟山高皇帝远,有些事情未必如表面那般花团锦簇,确实要谨慎些。
“梦璃说得对,我的心性太过善良,容易被人欺骗,此番南海之行,理应防患于未然。”
陆斩面色慎重,做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
姬梦璃眉头紧皱,她可没有这个意思。陆斩这种货色,心剖开都是黑的,怎么有脸说出太过善良四字?
楚晚棠眼角抽抽,也觉得陆斩实在厚颜,但她没有拆穿,而是默默抬手,用宽大流袖挡住陆斩的动作,煞有其事道:
“确实如此。我们在药香村碰到的石人忠肝义胆,想来应是保守派,等我们到南海后,可以联合他们行事。”
事实上,石人族想打破自身禁锢,放弃守护南海封印,去往陆地生活,乃是情理之中的事。
任何族群都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而石人族被困在南海太久太久,生出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在不伤及其他族群的前提下,外人没有资格插手。
只是孔雀山妖魔狡诈多端,又刚遭受灭族灾殃,若是想利用石人族掀起祸端,那事情自是另当别论。
陆斩不想跟石人族为敌,对方守护封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道:
“到时还是规劝为主,尽量不动手就不动手。”
“放心吧。”楚晚棠眯起桃花眸,信誓旦旦道:“我最擅长规劝。”
陆斩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也最擅长低调,希望此行顺利。”
相对于出行南疆,此去南海事多繁杂。
首要任务便是寻找大司主,女上司对南海妖族的了解无疑高出任何人。其次是蛊神跟南海妖族,最后才是石人族的野心。
只是南海水族跟石人族既然生出异心,或许会搅和到蛊神跟南海妖族的事件里。
这种本地帮派礼貌不多,想要将事情捋顺、捋清,盲目低调并不可行。想要两族老老实实、不敢暗中使大绊子,首先就要震慑住两族。
下马威很有必要。
毕竟,事关占领陆地这种大事,靠三寸不烂之舌是没有用处的。只有绝对的武力,才能镇住场子。
陆斩有些苦恼,他做人做事脚踏实地、颇为良善,最不擅长下马威。
……
……
南海水族,水宫。
流光浮华的宫殿里,海云娘娘跪倒在地,神色惶恐卑微:
“老祖明鉴,是海云不辨是非,差点被蛊神蛊惑,还好您跟水芙归来及时,否则…否则海云万死难辞其咎!”
海云娘娘身躯颤抖,眼底满是敬仰跟尊重之色。
受数万水族敬仰的女王,在乌祖面前只是个恭敬卑微的晚辈。
乌祖虽然自上古时期便销声匿迹,可乌祖荣光跟贡献却世代相传,海云作为水族后辈,丝毫不敢造次,心底只有惶恐。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她就将那颗珍珠送到南海地缝!
若真是如此,她将铸成大错,成为祸乱天下的罪人,百死都无法赎罪。
海云心悸不已,后怕连连。
乌祖望着跪拜在地的海云娘娘,似是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眼神有些感慨,嗓音苍老沧桑:
“如果老夫没记错…你的母亲是叫珊瑚珠吧?”
海云娘娘不敢抬头,潸然泪下道:“没想到老祖还记得家母名讳……”
“你母亲乃水族出类拔萃的领袖,堪称一代天骄……”乌祖双眸浮现出追忆之色,叹息道:“只可惜…后辈不济。”
“!”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犹如利剑剜心。
海云娘娘面色涨红,羞愧难当:
“老祖说的是,家母智计无双,被誉为南海智慧尊者。只可惜…晚辈远不如母亲优秀,但晚辈却也矜矜业业,一心为了水族发展!”
“只是神贝宫殿乃是我族圣地,海云实在没想到,蛊神竟然能侵入那里,这才差点犯下弥天大错!”
“………”
乌祖望着海云,并没有被她的慷慨陈词感动,而是淡淡摇头:
“老夫指的是你跟石人族谋划去陆地的事。”
“……”
海云娘娘身体僵硬,只觉乌祖的目光犹如星辰坠地,这股威压令
她呼吸都困难起来,她强撑着解释:
“乌祖明鉴…海云…海云全都是为了水族啊!水族生于南海,可地缝也在南海,海云很怕水族重蹈三千年的覆辙!”
“可是大周四处设置镇妖司,管辖辖区妖魔,我等就算想离开南海,也要得到镇妖司许可,这对我们未免不公平……”
“老祖,海云全都是为了水族!现如今蛊神隐匿修仙界,就连我族圣地都受到侵扰,可见南海不安,难道老祖忍心看到我们南海水族,世世代代都要受到南海妖族、或者蛊神的威胁么?”
“……”
三千年前的事情,是整个天下的灾殃,更是水族的灾殃。
水族跟石人族栖息南海,成为南海妖族的第一屠杀点。海云娘娘每每想到那些残酷往事,便坐立难安。
乌祖当初被困在千绝谷,并无法对族群伸出援手,一时间神色晦暗。他沉默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
“冀以尘雾之微,补益山海,萤烛末光,增辉日月,此乃好事。然则若心不够正,小惑易方,大惑易性…若成灾殃,悔不当初也……”
言罢,乌祖背负双手,头也不回朝着圣地而去。
在回到南海水宫后,乌祖第一时间查探了神贝宫殿,果然在宫殿内察觉出了蛊神气息。
那个伪装成“乌祖”,降下神谕的就是蛊神。
乌祖心知肚明,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力量,才能面对将来的南海大劫。
至于现如今南海水族的权柄,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插手。
比起来这些,南海妖族跟蛊神更重要。
……
“轰隆隆——”
乌祖离开后,水宫大门重重关闭。
海云娘娘瘫倒在地,沮丧道:“水芙…母后是不是做错了?”
海云自幼崇敬乌祖,被自己信仰否认决策,对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水芙跪坐在海云娘娘面前,轻声道:
“母亲没错,老祖也没错。老祖被困千绝谷千万年,他的思想眼界早就跟不上如今时代,有所顾虑合情合理。而母后一心为了水族,又何错之有?”
海云娘娘揉了揉脑袋:“不过,我始终觉得跟孔雀山合作不太妥当。”
若是以往的孔雀山,海云娘娘自然不会怀疑。可如今孔雀山大势已去,实在无法令人信服。
水芙若有所思道:“如今的孔雀山不过是土鸡瓦狗,只是他们手中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才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等我们学会重塑之法,自然无需跟他们合作。”
“而且,儿臣此番南疆行,深觉南疆不如南海。去往陆地生活,未必是好事。更何况,我们水族本身就生于大海,对陆地反倒是舍本逐末。”
“再者,修仙界的海域虽多,可有几個能比得上南海灵气氤氲?”
“……”
水芙始终不觉得去陆地是最佳选择,经历过陆斩的“调戏事件”后,她更觉得还是南海最好。
那些人族花花肠子太多。
海云娘娘道:“可是若不离开南海,待南海妖族重现,我们又是首当其冲……”
水芙道:“既然如此,母亲自己做决定吧。儿臣要去南海寒冰中赎罪三百年,不能侍奉母后左右…母后若是心有疑虑,不如跟父王谈谈。”
海云娘娘抓住水芙双手:“南海寒冰?那可是极寒之地,你怎能吃得消?”
水芙垂下眼眸,苦笑道:
“这是老祖神谕,母后莫要多言,要怪就怪儿臣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老祖要去圣地恢复实力,母后一定要守好圣地,千万别再让蛊神有可乘之机,也千万不能将老祖脱困的事情告知其他人,哪怕是父王也不行。”
族群不同,所面对的利益选择不同,有些事情还是要保密。
提到蛊神,海云娘娘更加忧虑:
“蛊神乃无恶不作的邪神,当年邪神作乱,我南海深受其害…原以为邪神已死,可谁能想到,邪神如此狡猾……”
水芙抱了抱海云娘娘,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可体内禁制却迫使她离开。